艾略特·艾克曼:美國政府辜負了滯留蘇丹的美國公民-艾略特·阿克曼
【文/艾略特·艾克曼,翻譯/觀察者網 郭涵】
上週六,特種部隊成功地從美國駐蘇丹大使館撤離不到100名使館工作人員。隨後,美國國務院令人震驚地打破慣例,宣稱後續不會請求軍方撤離那些仍被困在這個深陷暴力衝突的國家中的美國公民。目前據稱有1.6萬名美國人滯留蘇丹,至少數百名美國人渴望離開,且已經聯繫過美國大使館。
幾十年以來,美國都將保護身處海外的本國公民視作政府不可推卸的責任。正因如此,直到近期之前,從衝突地區轉移平民——更專業的説法是非戰鬥人員撤離行動(Noncombatant Evacuation Operation)——是一個相當普遍、十分具有美國特色的任務。
當某國的安全局勢惡化之際,美國大使便會請求執行非戰鬥人員撤離行動。一支海軍陸戰隊遠征戰鬥羣(MEU)或者來自第82空降師的快速反應部隊會奉命出動,將那裏的美國公民(不僅僅是外交官)撤離到安全的地方。行動期間,美國大使就是總統在現地的首席代表,有權決定與協調撤離的人員安排,何時、以怎樣的方式撤離。

包括中國在內的多國政府已在蘇丹安排撤出本國公民
在蘇丹,我們看不到類似的行動。週末與媒體通氣時,美國國務院負責管理和資源的代理常務副國務卿約翰·巴斯表示,“當前及未來幾天內,預計政府都不會協調從蘇丹撤離美國公民的事宜”。他同時強調,美國國務院10多年前就已發佈出行提醒,建議美國人不要前往蘇丹。
蘇丹不是第一個美國政府發佈過出行提醒,卻依然有撤僑需求的國家。可是借一位官員之口暗示,政府發佈過出行提醒意味着受困的美國公民某種程度上要為自己陷入麻煩買單、不配得到幫助,倒是讓人大開眼界。
蘇丹的安全局勢毫無徵兆地迅速惡化,正是最有可能需要開展非戰鬥人員撤離行動的情況。該國軍方與準軍事武裝“快速支援部隊”之間爆發衝突,令美國及盟友猝不及防。如果情報機構都未能預判這樣的危機,更不應該指望海外的美國公民能夠提前預料。對美國政府來説,僅僅因為這些公民撞上了難以預測的突發事件,便放任他們在一個被戰火席捲的國家忍受煎熬,這不符合我們的價值觀,也不符合美國長期以來試圖在海外樹立的道德領袖形象。
自20世紀80年代初以來,美國政府大約每兩年就要執行一次非戰鬥人員撤離行動。2006年,我作為海軍陸戰隊第24遠征部隊的一名步兵軍官,參與過此類行動。以色列入侵黎巴嫩後,我率領一個排的陸戰隊員在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裏,護送黎巴嫩的美國公民(還有許多來自其他國家的公民)登上數百架次的航班。約一個聯隊的美國軍機、數十艘軍艦與民用船隻參與了整個行動,在黎巴嫩與塞浦路斯之間來回運輸撤離人員。
我們盡了一切努力。當地局勢瞬息萬變、十分危險,我方指揮官必須同相互交戰的武裝派系談判,為受困的美國公民讓出一條安全的撤離通道。許多美國人當時分散在那個國家的各個角落。我們花了許多時間、經過多方周旋才將他們召集到一起,再通過海路與空運轉移。
然而,面對今天在蘇丹爆發的衝突,美國政府做決策時比當年在黎巴嫩多了一重顧慮:2021年8月阿富汗撤離行動的陰影。當時,阿富汗安全局勢的惡化速度超過絕大多數人預料,導致撤離行動面臨眾多不確定因素,執行過程一片混亂。最終在喀布爾國際機場上演了自殺式爆炸襲擊,13名美軍士兵、170多名阿富汗平民死亡。
顯然,拜登政府不希望那種程度的襲擊重演。但抱着這樣的考慮,他們傳遞出的信息是:美國政府不願像過去那樣竭盡全力營救美國公民。

2006年以黎衝突期間,美國政府調用船隻撤離美國公民,但在本次蘇丹衝突中沒有類似的安排
既然政府不願提供有效的撤離方案,普通公民可以填補空缺。2021年,包括我在內許多曾在阿富汗服役的老兵,自發組織了一個臨時團隊,在喀布爾協助撤離曾經的盟友與夥伴。我們也幫助過不少美國人,他們本來沒有辦法穿過機場外擁擠的人潮與塔利班武裝的哨站。然而這類自發努力依舊不夠充分,且存在一定風險。萬一過程中出現意外,可能會給美國政府帶來不必要的政治麻煩。
所以當我上週五在社交軟件WhatsApp上收到私信時,也許不應該感到意外。通過朋友的朋友介紹,一位被困喀土穆的美國女性向我尋求幫助,因為美國大使館什麼也做不了。她帶着小孩前往蘇丹做義工,如今躲在公寓房間裏不敢出門。關於自己有多大幾率獲救,她時而焦慮時而樂觀。
“每天都滿心期待,直到看見政府可能會提供救援的新聞,只剩下失望。”她寫道。“槍炮與爆炸聲就在身邊作響,我們都很清楚,短時間內不會有任何人來救我們。”
(本文於4月25日發表在《大西洋週刊》網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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