邁克爾·赫德森：倆月四家銀行倒閉，美國金融系統的堅硬鐵拳砸向誰？
美國銀行危機引發的動盪逐漸平息，不過輿論界對於美國政府的介入是否妥當的討論還在繼續。
5月16日，已宣告倒閉的美國硅谷銀行和簽名銀行前老闆，在危機後首次露面，他們要面對的是美國國會聽證會上的質詢。硅谷銀行前行長Greg Becker批評説，硅谷銀行是被社交媒體的謠言擊垮的，而被政府接管對這家銀行的影響是毀滅性；簽名銀行的前董事會主席Scott Shay也對監管部門的接管表示不滿，稱此舉不可思議，前所未有。
美國金融界人士如何評價此次美國的銀行危機以及政府的救助？美聯儲在危機之後繼續小幅加息，證明美國的銀行在危機過後已經安全着陸？
美國記者本·諾頓日前就上述問題採訪了美國經濟學家邁克爾·赫德森（Michael Hudson）。邁克爾曾任職華爾街金融分析師，現任美國列維研究所研究員，密蘇里大學（堪薩斯校區）經濟系特級研究教授，他對美國金融帝國的分析鞭辟入裏。觀察者網翻譯整理此次採訪，從一個側面幫助理解這場銀行危機背後的邏輯。
邁克爾·赫德森（Michael Hudson）
本·諾頓：大家好，我是地緣政治經濟報告的記者本·諾頓。今天我有幸請到了著作等身的美國經濟學家邁克爾·哈德森再次來討論美國的銀行危機。
今年3月，我曾邀請邁克爾討論過在短短一週內三家美國銀行的倒閉問題。那時，硅谷銀行、簽名銀行和銀門銀行倒閉了。然而，危機還一直在繼續，第四家銀行倒閉了。所以有必要讓邁克爾回來再談談最新進展。
在短短兩個月內，美國有四家銀行倒閉。最新的例子是第一共和銀行，最近已經被摩根大通接管，這是2008年華盛頓互惠銀行倒閉以來最大的一家銀行倒閉案。我們應該説，這是美國2008年以來最二大被“允許”倒閉的銀行，就像邁克爾經常説的，許多銀行實際上已經破產，但沒有被“允許”倒閉。
現在，第一共和銀行有2070億美元的資產。而這次倒閉和之前的銀行倒閉有諸多相似之處。
相似之處之一在於，他們的大部分存款都沒有保險。第一共和銀行約有68%的存款高於聯邦保險的25萬美元限額，有價值1200億美元的存款是沒有保險的。
與其他銀行相比，有意思的是，第一共和銀行的的儲户非常富有，其中許多儲户從該銀行獲得了長期低息抵押貸款。例如，Facebook的首席執行官扎克伯格在第一共和銀行有一筆600萬美元的抵押貸款，只有1%的利息，利息非常低。
上次邁克爾解釋了硅谷銀行倒閉的原因之一是，硅谷銀行投資了很多長期債券。由於美聯儲暴力加息，這些長期債券的價值明顯下降。因此，當銀行發生擠兑時，銀行不得不賣掉那些已經貶值的債券，試圖用來支付儲户。但最後硅谷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於是就倒閉了。
而第一共和銀行並不像硅谷銀行一樣有過多的債券風險敞口，但它確實有價值約1000億美元的長期抵押貸款。
現在摩根大通正在接管第一共和銀行，摩根大通得到了一筆私下交易，根據摩根大通報告，預計它將從這筆交易中賺取26億美元。作為協議的一部分，摩根大通不需要支付第一共和銀行的公司債務，而美國政府支持的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也同意了一項損失共擔協議。
既是，由於一些長期抵押貸款的價值已經出現損失，如果摩根大通最終在抵押貸款和商業貸款上出現損失，FDIC同意承擔80%的信貸損失。同時，估計FDIC的存款保險基金將為此花費130億美元。
自3月初以來的短短兩個月內，為了拯救硅谷銀行、簽名銀行和現在的第一共和銀行，FDIC的存款保險基金已經支付了約350億美元。
以上是一些基本事實。這並不能解釋在宏觀經濟上發生了什麼，但它確實展示了美國政府救助私人銀行的一個範例。當摩根大通這樣的大型銀行獲得了賺取數十億美元私下交易的時候，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正在承擔這一成本。
儘管如此，正如帕姆·馬頓斯（Pam Martens）和拉斯·馬頓斯（Russ Martens）在Wall Street on Parade上指出的那樣，摩根大通實際上也已經被監管機構列為美國風險最大的銀行。因此，讓摩根大通接管這家已經有財務問題的銀行，會使美國金融系統的風險更大。
我想請問邁克爾，您如何分析這場銀行危機，特別是針對摩根大通的收購，它的私下交易、FDIC的救助，以及大銀行的日益集中，您怎麼看？
邁克爾·赫德森：整個美國的銀行系統（美聯儲報告顯示有700多家銀行，編者注），就像你剛才提到的那些銀行一樣面臨償付能力風險的問題。
令人驚訝的是，所有這一切都被當作是不可預測的危機。就像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時，伊麗莎白女王所説的那樣，難道沒有人提前發現問題？
在過去的15年裏，自從我寫了《殺死宿主》（Killing the Host)之後，我一直在寫與之相關的文章和書籍，去解釋這個危機是如何發生的。
而現在銀行破產的原因要追朔到奧巴馬總統的計劃和他的財政部長蒂姆·蓋特納。蓋特納任命了現任美聯儲主席鮑威爾。
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後，當奧巴馬總統決定救助銀行時，他沒有將銀行貸款減記到合理的水平，沒有拯救垃圾抵押貸款的受害者普通的住户，而是決定與他的前任比爾·克林頓手下的前財政部長羅伯特·魯賓一起，拯救花旗銀行和其他大銀行。
現在這些大銀行仍然是問題最多的銀行，只不過他們有政府擔保，就像奧巴馬當時給他們的一樣，無論他們損失多少，他們最終都不會損失。無論銀行的淨值損失多少，受損的是經濟，而不是銀行。
2008年和2009年，當美聯儲決定幫助那些資不抵債的銀行，通過量化寬鬆政策幫助他們恢復淨資產時，所有這些問題都被掩藏起來了。
美聯儲創造了9萬億美元資產負債表，為銀行提供支持，使得銀行能夠以幾乎零利率（0.1%）獲得貸款，而銀行將這些不斷增加的流動性借給了華爾街的私人資本公司，這些華爾街的資本公司再去收購那些資不抵債的上市公司並將其私有化。這些資不抵債的公司又從銀行借錢作為特別股息支付給收購方，讓公司成為破產的空殼，就像Bed Bath & Beyond（美國老牌家居用品大型連鎖店，已於4月23日申請破產保護）。
只要利率幾乎為零，銀行就有幾乎免費的信貸，就會出現由債務推動的股市繁榮，歷史上最大的債券市場繁榮，以及房地產繁榮。所有這些事情我們已經討論了很多年了。
那麼接下來，鮑威爾先生領導下的美聯儲發生了什麼？我稱他是律師鮑威爾先生，他不是經濟學家，他是一個律師，為他的客户摩根大通銀行、花旗銀行和其他大銀行服務。
疫情爆發以來，美國經濟出現嚴重通漲，工資出現上漲，所以他們要壓低工資，以維持股票的利潤，以推動股市上漲。於是美聯儲決定並宣佈要開始將利率從0提高到4%。
美聯儲自2022年3月以來，已經連續加息10次，上調幅度達到500個基點。
美聯儲決定公開宣佈這個消息的時候，我和許多投資人討論過。每一個人都説，美聯儲要提高利率，這意味着，如果我們持有長期的政府債券，價格將下降。我認識的每個人都將長期債券轉成了短期政府債券，因為他們不想承擔加息帶來的損失。
而持有30年的抵押貸款就像持有30年的債券一樣，要面臨加息帶來的損失。美聯儲加息後，突然間利率上升了，但投資者持有的長期抵押貸款或債券的市場價格暴跌了30%，甚至40%。
如果你是一家銀行，你有儲户，意味着銀行資產在市場價格上減少了40%，如果你的存款沒有減少，你會怎麼做？全國幾乎所有的銀行都進入了負資產狀態，因為所有的銀行都提供長期貸款。
硅谷銀行倒閉後，伊夫·史密斯在 “赤裸裸的資本主義”（Naked Capitalism）上説，硅谷銀行只是無可救藥地在投資組合管理上出現了失誤。想象一下，如果硅谷銀行或美國的任何一家銀行都像我認識的那些投資者一樣，將持有的長期債券轉成短期國債，會發生什麼？
他們集體拋售30年期抵押貸款或其他長期抵押貸款，這本身就會使30年期抵押貸款的價格崩潰。
想象一下，如果所有的銀行都決定拋售他們持有的長期國債呢？同樣會導致大量銀行虧損，國債利率飆升，他們能做到的，因為美國的金融和信貸是私有化的。
我們今天經歷的危機，不是中國經歷的那種危機。中國的貨幣、信貸和銀行業務都是公共事業；在美國，這一切都被私有化了。其中一部分受制於資產負債表的限制：如果利率上升，你的資產價值下降，而你的負債，也就是你欠儲户的錢，繼續居高不下，你該怎麼辦？
有些人會説，為什麼硅谷銀行和其他銀行不簡單地拿出期權進行對沖？
換句話説，如果你預測到價值10萬美元的抵押貸款，兩年後可能會跌至6萬美元，你找到一個擔保人，當美聯儲將利率提高到4%時，你仍然可以去找對手方説，我希望你能繼續支付給我10萬美元。
那麼，怎麼能找到這樣一個能夠為自己對沖風險的傻瓜呢？
那些賣衍生品、期貨和期權的銀行也看報紙，他們看到美聯儲説要把利率提高到4%，銀行的長期債券資產價值降低到只有60%左右。所以他們會説，好，你給我們10萬美元的抵押貸款，但是必須付40,000美元的保險費。沒有人願意承擔損失。
儘管美聯儲將利率提高到4%，但銀行還是能夠生存幾年。
銀行説：“好吧，只有一個辦法，我們可以避免面對這樣的事實，即我們的資產遠遠低於我們的負債，只要存款不動，我們繼續向儲户支付0.2%的利息。我們希望我們的儲户真的很傻很傻，以慣性思維行事，也許這種慣性就能拯救我們。
但我們必須讓真正愚蠢的人負責美聯儲，他們不知道銀行已經破產了。我們已經有美聯儲的吹鼓手比如保羅·克魯格曼説，我們銀行系統一點問題都沒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的金融系統很偉大，沒什麼可擔心的。
只要能讓美聯儲説銀行沒有問題， 他們就會繼續加息。他們忘了當利率上升時，長期的抵押貸款和債券價格會下降的事實。
如果忽略了這個基本事實，儲户就會很高興地繼續賺取他們0.2%的利息，儘管那些聰明人都已經把錢從銀行取出來，投資於收益率為4%的政府證券。
現在，我認識很多人已經把錢從銀行取出來，投資於兩年期政府票據或短期貨幣市場基金，他們獲得了4%的收益。硅谷銀行和第一共和銀行之所以倒閉，原因之一是它們的儲户是最富有的高收入人羣。
這些人很聰明，他們知道，當銀行出現負資產時，將面臨無法支付存款利息的風險。那我最好現在就把存款取出來，他們還想賺4%，這就是美聯儲為我們做的事情，而不是繼續存入銀行吃0.2%的低利息。
因此，美聯儲在量化寬鬆期間自己也陷入了困境：通過將利率降低到幾乎為零，美聯儲已經保證要通過資本市場的膨脹來拯救銀行，但是於此同時，銀行的資產也在迅速貶值，面臨無力償還儲户利息的窘境。現在，我們終於到了要解決奧巴馬、特朗普和拜登早期能夠避免的破產問題的時候。
這只是一個七八年級學生就可以做的算術題。加息之後，任何人只要將銀行資產的市場現價和資產購買價格相比較，就能意識到銀行已經損失了30或40%。聰明的人就會説，讓我們把錢從銀行拿出來，通過購買政府兩年期票據或十年期國債來鎖定高利率，賺更多的錢。
由於迅速升息，銀行持有的長期債券都面臨虧損風險
這正是現在發生的事情。報紙上説：“這真是個驚喜，誰能猜到呢？”
當然有的儲户資金最後搬到了摩根大通這樣的接管銀行賬上，因為政府説，沒有一個銀行儲户，沒有一個金融投資者會蒙受損失；我們向你保證，經濟會有所損失，金融部門不會；我們向你保證，我們必須支付更多的錢來支持金融部門，我們願意削減社會保障、醫療補助、社會支出；銀行不能有任何損失，因為對我們這些政治家來説，他們是我們的競選捐款人，他們是我們真正為之工作的人，他們是我們要保護的對象，這就是我們政治家的工作。
令人驚訝的是，沒有多少人直接站出來説出真相。
為了避免危機蔓延，政府將不得不再造9萬億美元的量化寬鬆去救助這些銀行。整個經濟不僅會進入鮑威爾先生所説的經濟衰退，而且會進入深度蕭條。
因為，只要政府説沒有銀行儲户會損失錢，政府就會支付。但是總得有人賠錢，你認為會是誰，是拜登政府還是下一屆共和黨政府？
最終美國經濟會蒙受巨大損失，這是美聯儲管理不善的災難。政府和媒體沒有正視這樣一個事實：因為美聯儲管理的金融系統已經私有化和金融化，債務槓桿化到了不可持續的地步。
如果一些投資者，甚至一些經濟學家能意識到銀行已經如何無力償債，最好的做法就是帶着我們的錢逃跑。可以預計，最富有的1%將為2024年的總統競選提供非常大的貢獻。
誰來監管監管者？
**本·諾頓：**説得很好。邁克爾，我想強調監管者俘獲的問題。你談到監管機構本質上是為銀行工作。具有諷刺意味的是，正如Wall Street on Parade中指出的那樣，接管第一共和銀行的摩根大通已被監管機構評為美國風險最大的銀行，而且這也違反了反壟斷法。
首先，美國政府正在進一步加劇摩根大通的風險；其次，反托拉斯法規定，一家金融機構如果持有美國所有保險存款的10%以上，就不能進一步擴張和收購其他銀行。顯然，摩根大通作為最大的銀行，明顯在全美擁有超過10%的受保存款。
我想再次強調這個事實：根據聯邦存款保險公司2022年底的文件，該公司的存款保險基金有1280億美元。而在短短兩個月內，它已經花費了350億美元用於救助硅谷銀行、簽名銀行、第一共和銀行。現在我們看到這場危機在進一步蔓延。
那麼，誰來看守守望者，誰來監管監管者？
位於紐約曼哈頓的第一共和銀行的一家門店（2023年3月13日）。圖自路透社
**邁克爾·赫德森：**我認為你把責任歸咎於監管機構，這是不對的。問題不在於銀行控制了監管部門，他們已經抓住了政府，是政府任命了監管機構。
所以你不能只責怪監管者，因為如果政府被金融部門俘虜了，那麼他們就會任命新的監管者，這些監管者跟他們前任上過同樣的商學院，被同樣的新自由主義 “芝加哥學派 “經濟學洗過腦，他們會和上任監管者做一模一樣的事。
監管機構只能在現有的法律體系和現有的政治體系內進行監管，他們不能改變政治制度，而這個問題本身是系統性的。
現有的金融體系無法以現在的結構化方式生存，因為任何利率的增加都會使銀行破產。而政府已經説過我們不會支持地方商業銀行或較小的商業銀行，他們不是我們的競選贊助者；我們知道誰是競選捐款人，他們是花旗銀行、摩根大通和其他大的金融公司和私人資本公司。
因此，政府宣佈，如果你想保證你的資金安全，就把存款轉移到五大系統重要性的銀行。“具有系統重要性”的意思是，它是一家用自己有利的方式控制政府金融部門政策的銀行。
而你想成為一個系統的一部分，在這個系統中，你的存款所在的銀行能操控誰被選入政府，以及任命誰成為美聯儲監管者和各種銀行機構監管者。
這就是拜登總統所説的美國民主的關鍵所在，他沒有意識到民主和寡頭政治之間的語義學區別。
注資第一共和銀行是仁慈行為？
**本·諾頓：**是的，説得很好。我們提到過幾次帕姆·馬頓斯（Pam Martens）和拉斯·馬頓斯（Russ Martens）的Wall Street on Parade的博客，他們特別棒，可惜不接受我們的採訪。他們最近發表了另一篇文章，討論了25家美國銀行所面臨的247萬億美元的金融衍生品風險。
他們推測，3月份美國的11家大銀行為第一共和銀行注資300億美元的原因之一，是試圖拯救他們自己的衍生品風險敞口。但在當時，這一注資被描繪成試圖阻止第一共和銀行破產的偉大仁慈行為。而且他們指出，救援第一共和銀行貢獻最大的四家大銀行，即具有系統重要性的銀行，在247萬億美元的衍生產品中擁有58%的份額，這意味着他們有價值超過140萬億美元的衍生品風險。
光説這個數字聽起來深不可測，但我們可以看到的是，整個美國的金融體系就是一個大賭場。而整個美國的銀行系統是幾倍於全美GDP規模的賭注。
那麼，我想知道，這些衍生品的風險可能會引發什麼？
邁克爾·赫德森：我在《殺死宿主》的序言曾經描述過此事。記得當希臘左翼激進聯盟黨(Syriza）當選的時候，希臘無法支付500億美元的外債。
即將上任的希臘政府財政部部長瓦魯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等人給歐盟施加了很大的壓力，他們説，你必須減記債務。
希臘前財政部部長瓦魯法基斯（Yanis Varoufakis）
歐洲中央銀行已經準備好減記這些債務，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負責人指出，希臘的億萬富翁們實際上有500億美元藏在瑞士避税。而這500億美元原本可以被政府追討用來償還希臘的外債。
那時候，奧巴馬總統派財政部長蒂姆·蓋特納也到了歐洲，他發表了講話。他對歐洲説，你們不能讓希臘的這些債券違約，因為美國銀行在衍生品上下了很大的賭注，如果違約他們會賠錢，最後你們歐洲人也要賠錢。這就是我們的民主制度的運作方式。
於是，歐洲人説，好吧，為了讓你們美國的銀行，也就是為了那些助力奧巴馬總統競選的捐款銀行，不在不良衍生品上損失一分錢，讓我們歐洲來承擔損失。
這可能除了破壞利比亞之外，奧巴馬政府所有行動中最惡毒的一次。
希臘的左翼激進聯盟黨政府時期發生的債務危機以及歐洲危機的蔓延，今天可能也會發生，而且規模會大大增加。
美國財政部長的工作是保護大銀行。耶倫女士曾説，就像我們在烏克蘭支持一個撐不下去的失敗者一樣，在美國的銀行系統，似乎是我們將支持那些無法支撐下去的失敗者。
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使大銀行不至於虧損；即使他們已經下了一個壞賭注，這個賭注會讓他們輸光、破產，這個賭注會導致他們被聯邦存款保險公司接管，從一傢俬人銀行變成一家政府銀行。我們要防止出現這種情況，因為那是社會主義，這是我們在美國反對的東西，就像我們在歐洲反對的那樣。
因此，我不想概括我們處在什麼樣的政治制度下，但財政部作為一個整體，已經像美聯儲一樣被金融部門捕獲。
剛剛你提到Wall Street on Parade的博客，我認為帕姆·馬頓斯在介紹資產負債表可以被操縱時，説得非常清楚。我有問題時，會打電話給她請她解釋，我發現她是對的。這個網站是觀察華爾街金融遊戲的首選網站。
因此，整個美國經濟正因為這些糟糕的大銀行賭徒們做出犧牲。他們下的注出了問題，財政部就會出手營救並且説，即使你的賭注很糟糕，無論對整個經濟有什麼損傷，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救你。這就是今天的美國金融系統控制經濟的堅硬鐵拳。
金融就像經濟的寄生蟲
本·諾頓：是的，我們看到，美國銀行系統的這場危機正在向中型銀行蔓延。最新的報告顯示，西太平洋銀行（PacWest Bancorp）正處於崩潰的邊緣。另外，西部聯盟（Western Alliance）也成為了目標，他們的股票也下跌得非常快。
再一次回到Wall Street on Parade，這家網站特別聚焦那些賣空者。他們説，做空者瞄準這些銀行，因為這些銀行有可能成為下一個倒下的銀行，他們還想靠賣空來賺錢。
帕姆·馬騰斯和拉斯·馬騰斯認為，美國政府將自己的國家安全置於危險之中，不去制止他們的賣空行為，是將金融系統的穩定置於危險之中。那麼，你如何看待這種説法，如果不制止這些賣空行為，他們將會助力美國的銀行危機越演越烈？
帕姆·馬騰斯和拉斯·馬騰斯在他們的博客上發文稱，拜登任由賣空者做空有風險的地區銀行股，是置美國國家安全於不顧
邁克爾·赫德森：這有點像要求政府去禁止賽馬投注或禁止數字敲詐。銀行總是可以賣空，如果美國不允許他們賣空，他們會在開曼羣島的離岸地區這樣做。因此，要改革是非常困難的。
即便是一個商科一年級的學生，也知道賣空者在説什麼。政府當然可以僱一個商科實習生，或帕姆·馬騰斯本人去看看這些銀行，如果發現哪家銀行有負資產，政府可以立即接管。
但政府不會這樣做，因為他們會説這是社會主義。而社會主義，我們過去叫它民主，現在他們認為這是一個不好的詞。他們説，不，我們必須讓私營企業一統天下。而私營企業就是在賭博。
大多數銀行賺不了大錢，如果他們的息差收入和投資收益一樣多。讓銀行受益最大的是衍生品、賣空和期權交易。
因此，金融部門不喜歡向實業家提供貸款，讓他們建造工廠和僱傭勞動力來生產更多商品。美國的金融系統就是為賭徒提供貸款而生，因為他們大部分受益都是靠下賭注得來的，這就是金融系統的本質。把金融系統説成是經濟的一部分，是我們這個時代創造的神話。
金融就像經濟的寄生蟲，他們利用政府從經濟中攫取資金，或者利用自己的貨幣創造能力，確保創造出足夠的錢讓富裕的金融機構免於虧損。小的金融機構可能會遭受損失，但這對政府來説是無所謂的，因為大魚吃小魚，小銀行可以被大銀行接管。
因此，最終的邏輯結果是，如果只有四五傢俱有系統重要性的銀行，政府是不會讓這些銀行倒閉的，無論他們損失多少，他們在這些銀行的錢都不會損失。這好像就是在説，嘿，夥計們，把你的錢從當地銀行取出來，放在大銀行裏，因為他們仍在“健康”運營。
這就是美國銀行危機傳達給我們的信息。我不知道為什麼報紙和媒體不直接出來説，或者為什麼大銀行自己不説。為什麼大通不在《紐約時報》和《華爾街日報》上發表一隻廣告，説，注意到政府是如何救助我們的嗎？把你的錢存在我們銀行裏，你們不會有任何損失。這是一個好的廣告口號，他們為什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本·諾頓：**我想引用摩根大通CEO傑米·戴蒙在接管第一共和銀行之後説的一句話，做個總結。他説，“可能還有更小的銀行倒閉，但是所有問題基本上已經解決了，危機的救助已經結束。”
摩根大通希望我們知道，我們已經過了最糟糕的時間點，問題已經基本解決了。對於傑米·戴蒙的判斷，您怎麼認為？
**邁克爾·赫德森：**從硅谷銀行和其他已經破產的銀行開始，所有的銀行都遇了同樣的問題。
所有的銀行看到他們的抵押貸款和國債的市場價格下跌了一大截，甚至於他們的虧損已經相當於他們的淨資產的數額。在技術上已經破產了，只是政府沒有要求銀行報告其資產的實際市場價格。
這是一個秘密。因為如果人們看到銀行資產的市場價和他們的負債，會發現他們比紐約地鐵上的普通流浪漢還要糟糕。
事實是，我們仍然處於美聯儲自己製造的零利率陷阱問題中。利率的任何增加都會導致房地產和債券價格的崩潰，就像有人在賽馬場或賭場賭錢，結果輸掉了錢。如果政府不救助銀行，他們就會無力償還。
因此，傑米·戴蒙當然會説現在一切都很好。但這意味着，他想告訴儲户，把錢留在銀行可以穩穩地拿0.2%的利息；不要提款去買政府貨幣市場基金或國庫券，那就沒問題了。
要教育銀行儲户和公眾繼續做傻子，這樣他們就會沒問題。這就是《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以及其他媒體的作用。
讓公眾在財務問題上當傻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在大學裏學那些愚蠢的經濟學，就像芝加哥學派所做的那樣。他們不看債務問題，不關心資產負債表暴露的問題。今天美國金融系統出現的問題沒有出現在經濟課程中，這些課程一直被以為是看清經濟運作必讀的課程。
這是一個神話故事，你可以説這是我們時代的某種迷信，我不稱之為宗教，儘管許多銀行看起來像古希臘和古羅馬的寺廟。這只是一種迷信，認為金融系統的繁榮是為了幫助經濟發展，不是。相反，一次次的金融系統危機讓我們看到，金融系統是如何通過掌控政府，不僅是監管者，從經濟中賺得盆滿缽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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