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修·邁:這是對華盛頓的一個教訓
【文/馬修·邁 翻譯/趙丁琪】
美國能從最近引發中東變革的外交策略中學到什麼?
中國的外交斡旋推動沙特阿拉伯和伊朗之間的政治和解、海灣國家與敍利亞關係加速正常化以及也門的和平進程,都表明曾經的對手如何通過照顧彼此利益來達成妥協。
儘管一些分析人士擔心,中國正在取代美國成為該地區青睞的大國夥伴,或擔心敍利亞重新加入阿拉伯聯盟會洗脱巴沙爾·阿薩德政權的侵犯人權事蹟。但現實是,這些外交活動反映了在當今多極世界中,中等國家普遍追求獨立、不結盟外交政策的特徵。
這是對華盛頓的一份教訓:中東地區對美國的安全與經濟繁榮越來越不重要,美國繼續與該地區打交道的最好方式,是採取一種基於靈活身段、注重交易性質的外交政策,同時最大限度避免捲入高風險的地區衝突。
美國在中東影響力和利益的下降是世界多極化與華盛頓關注大國競爭的自然結果。但美國對中東的總體政策仍未跟上當前態勢的發展。在敍利亞,美國繼續執行一項意義不明且高風險的任務。奧巴馬政府於2015年首次向該國部署地面部隊,領導一個旨在擊敗極端組織伊斯蘭國(ISIS)的國際聯盟。為持續打擊恐怖主義,當地唯一可信賴的武裝力量是與庫爾德工人黨有關聯的庫爾德民兵。

敍利亞總統阿薩德抵達沙特,將參與阿拉伯聯盟峯會
然而,作為部署有美國軍隊和核武器的北約盟國,土耳其將庫爾德工人黨視作恐怖組織,理由是它有武裝分離主義傾向,曾經從敍利亞和伊拉克對土耳其境內發動襲擊。即使是美國政府和歐盟,仍然認為庫爾德工人黨是外國恐怖組織。
在ISIS被擊敗四年後,華盛頓聲稱有必要在敍利亞繼續保留900名美軍駐紮,以確保收容ISIS武裝分子家屬的臨時難民營和戰俘營的安全。但伊朗無休止的火箭彈襲擊、土耳其軍方與庫爾德武裝的交火以及與俄羅斯車隊的頻繁對峙,凸顯出這種安排對於美軍構成的風險越來越高。在缺乏明確安全利益的條件下,美國早就應該從敍利亞撤軍了。此舉將有助於庫爾德人與土耳其直接談判,或尋求大馬士革的保護。特別是,美國與安卡拉的外交接觸有可能幫助庫爾德人達成和解方案,避免土耳其未來在敍利亞東北部發起軍事行動。
這種做法也將加快敍利亞國家的重建和恢復進程。儘管阿薩德政權有一定的殘暴性,但相比過去十年敍利亞的混亂局面,維持其統治仍是更好的選擇。正如學者格雷戈裏·高斯(F.Gregory Gause III)在《外交事務》網站發佈的文章所述,“一個和平穩定的敍利亞,能阻止恐怖組織利用其領土發展壯大;假以時日,還可能與伊朗和俄羅斯保持一定距離,這顯然要比目前的敍利亞政府更符合美國利益。”
同樣,美國與沙特阿拉伯的關係,也因為不切實際的期望而受到傷害——問題是,雙方願意為彼此付出多少心血。2019年,在伊朗無人機和導彈攻擊嚴重破壞沙特的石油開採設施後,利雅得要求華盛頓做出軍事回應,但被華盛頓(正確地)拒絕。去年秋天,歐佩克組織決定不增加石油產量——儘管白宮聲稱沙特官員已經同意這樣做,旨在幫助降低全球能源價格。據報道,沙特阿拉伯為與以色列實現關係正常化開出的條件,是由美國提供“堅定的安全保障”並協助其發展民用核計劃。

今年3月,沙特、伊朗兩國代表在北京握手言和
不出所料,這些利益上的分歧導致利雅得另闢出路,選擇其它合作伙伴,尤其是那些能夠提供令華盛頓猶豫再三的援助(比如民用核電站與彈道導彈)的國家。全球能源市場的變化也增加了歐佩克國家的地緣政治談判籌碼。根據地緣經濟分析師梅根·奧沙利文(Meghan L. O’Sullivan)和傑森·博爾多夫(Jason Bordoff)的説法,“投資者放棄化石燃料的壓力和石油行業未來的不確定性已經引發廣泛擔憂,未來幾年對石油行業的投資可能暴跌。這導致當前石油產能的下降速度高於需求下降的速度。”從歐佩克最近的減產行動來看,這“無疑增強了產油國的議價權”,它們“控制着世界上大部分的閒置產能,可以在短時間內提高或降低全球石油產量。”
沙特阿拉伯的“向東看”和對全球能源市場的影響力,將是其更加獨立和自信外交政策的持久特徵。就算做出新的安全承諾,華盛頓也無法擴大對利雅得的影響力,亦或是改變美沙兩國關係的長期走向。相反,美國與沙特的接觸應側重於雙方共同關心的領域,如打擊恐怖主義、情報共享、推動建設地區主導的防空體系和海上安全架構,以及尋求也門內戰的政治解決方案等等。
中東正與美國漸行漸遠。與其絕望地試圖挽留這段關係,華盛頓更應該將美國在中東地位的下降視作機會,美國早就該從中東這個幾乎不關乎其利益的地區撤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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