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鵬鯤：中國和中亞的“雙向奔赴”，離不開鐵路基建這個重要抓手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餘鵬鯤】
5月18日，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斯坦、塔吉克斯坦、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的領導人齊聚中國西安，共同參加中國—中亞峯會。國家主席習近平主持峯會，同中亞五國領導人在友好合作的氛圍中共商發展大計，擘畫中國—中亞關係新藍圖。
中國—中亞峯會隆重熱烈，在日益紛爭的世界局勢中牢牢吸引了全球目光，會談主題涵蓋方方面面，豐碩的成果也彰顯了以合作共贏引領國際關係的時代強音。
《人民日報》5月10日提出設想：通過中國—中亞峯會，“中國將與中亞五國攜手同行、共謀發展，為經貿合作創造更多機遇，建設高質量發展的合作帶”。
5月16日，外交部高度評價中國同中亞國家共建“一帶一路”的成果，認為“（一帶一路建設）為中亞五國經濟發展、民生改善提供了現實、便捷的途徑，在歐亞地區乃至國際社會產生重要示範效應”。
5月18日，習近平主席在歡迎宴會上致辭：“陝西是古絲綢之路的東方起點，見證了中國同中亞國家兩千多年的深厚友誼”，“無論國際風雲如何變幻，我們始終相互尊重、睦鄰友好、同舟共濟、互利共贏，國家關係實現從睦鄰友好到戰略伙伴，再到命運共同體的歷史性跨越，為促進地區和平與發展注入正能量，為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作出新貢獻”。
5月18日晚，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夫人彭麗媛在陝西省西安市大唐芙蓉園為出席中國-中亞峯會的中亞國家元首夫婦舉行歡迎儀式和歡迎宴會。新華社記者 丁海濤 攝
英國《金融時報》特別注意到了主旨演講中的一句話：“中方願幫助中亞國家加強執法安全和防務能力建設，支持各國自主維護地區安全和反恐努力，開展網絡安全合作”。儘管沒有任何額外的證據，《金融時報》卻認為中國試圖通過峯會推動中亞防務合作計劃。
路透社報道稱中國呼籲與中亞國家深化互信，中國將就主權、獨立、民族尊嚴和長遠發展等核心利益給予中亞五國明確有力的支持。
根據《南華早報》的觀察，面對中國伸來的橄欖枝，參與峯會的中亞五國領導人表現出了極大的熱忱。五位領導人高度評價中國－中亞合作，承諾將更多地參與到“一帶一路”建設中。
吉爾吉斯斯坦總統薩德爾·扎帕羅夫表示，中吉兩國關係目前處於“最高水平”，“我們之間沒有政治分歧或未解決的問題”。塔吉克斯坦對中國提供的基礎設施和技術支持表示感謝，並與中國簽署了包括聯合反恐演習以及華為中亞數據中心建設在內的13份合作文件。哈薩克斯坦則誓言支持中國提出的三項倡議，即：全球發展倡議、全球安全倡議和全球文明倡議。
除了外交和軍事，作為一場發展中國家間的峯會，技術和新基建也是重要主題。吉爾吉斯斯坦表示：“加快建設計劃中的中吉烏鐵路是重要的，因為這是‘一帶一路’倡議下的標誌性項目”。中哈一致同意要加快建設兩國間的第三條鐵路，並確保中哈天然氣管道。除此之外，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D線建設、跨裏海國際運輸走廊、中歐班列、中亞班列、中烏鵬盛工業園、中塔烏公路、農牧業工廠、數字綜合服務平台、5G和雲計算領域基建等等也都是各國領導人討論的熱點。
其中，鐵路出現的頻次最高。鐵路是新基建中能夠明確將中國和中亞五國聯繫在一起的關鍵要素，並能影響中國與中亞五國在區域治理、聯合反恐、協同發展等方方面面的合作，未來很有可能成為發展中國-中亞關係的重要抓手。
鐵路合作有助於保障中國糧食安全
中國僅用18億畝耕地，就讓14億多的人口吃飽了飯，又通過發展實現全面小康，這是世界發展史上的奇蹟。然而保證糧食安全的18億畝，只能做到吃飽的同時保證一定水平的肉類和副食品供應。如果不能從國外進口牛肉、海鮮等高價值肉類、做飼料的豆粕、棉花、做衣服用的化學纖維、麪粉或小麥，中國人的生活質量是不能保證的。
中國大豆自給率在20%左右，高度依賴進口
根據FAOSTAT的數據，烏克蘭和俄羅斯兩個國家的小麥出口佔2021年全球小麥市場的30%左右，烏克蘭還是世界第四大玉米出口國。俄烏衝突發生後，兩國都有管制出口的動機，對世界糧食安全格局產生了影響。國際形勢不確定性的增強，要求中國不能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開拓新的農產品供應地很有必要。
中亞地區在棉花、羊毛、蠶絲和小麥出口上具有世界影響力，目前已經有小麥、大豆、乾果、水果、牛羊肉、乳製品、棉花和皮革等數十種優質農產品實現輸華。根據海關總署5月17日的通報，中亞國家可對華出口的農食產品已達上百種。除了品類豐富，去年中國自中亞國家進口的農產品、能源產品、礦產品同比增長均超過50%，在數量上也存在很大的增長潛力。
農產品對華出口能夠一年增長50%，説明中亞國家過去的農業生產力沒能得到完全釋放。大量適合的土地沒有用於耕種，草場也沒有充分利用。這種現象的出現既有直接原因，也有長期因素。
國際糧食安全合作週期較長，五年、十年、二十年的合同很常見。中美貿易戰和俄烏衝突，影響了中國的農產品進口，出現了需求缺口。如果沒有這些因素釋放了中國的需求，中亞擴大糧食生產也很難找到合適的買家。
長期來講，中亞農產品出口嚴重受限於運輸成本，根據一項研究，中亞地區的平均運輸成本較南亞地區高出30%以上。從衞星地圖上，可清晰地看到中亞地區與我國新疆的地理環境較為相似。只有少數地區適合人類居住，這些地區呈現出串珠型或星斗式的分佈，物資和人員的交流嚴重依賴於少數通道。在此情況下，唯有大力發展“無水運河”鐵路來進行運輸，才能部分抵消自然環境的制約，促進經濟發展。
中亞五國及周邊衞星地圖
從2018年5月起，中國很多鐵路樞紐陸續開行中亞班列，極大降低了從中亞進口的物流成本，使得中亞擴大農產品生產成為可能。
以巴旦木為例，這種深受中國百姓喜愛的堅果，2004年的時候國內只有新疆有大規模種植，而且數量極少，供應當地尚且不足，烏魯木齊的巴旦木也需要進口。美國加州的巴旦木處於事實上的壟斷地位，因而價格不斷攀升。目前國內巴旦木的產量有了明顯提升，加之吉爾吉斯斯坦和哈薩克斯坦不斷擴大產量和進口，巴旦木的價格早已穩定了下來。考慮到通貨膨脹等因素，中國居民消費巴旦木的難度事實上是越來越小的。
此外，中國是一個石化資源貧乏的國家，很多石化資源的產地都處於美國的實際影響之下，能源安全不能説高枕無憂。哈薩克斯坦盛產石油，土庫曼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擁有大量天然氣，是中國能源相對安全和可行的新來源地之一。
通過與當地通力合作，目前已經建成中哈原油管道、中國—中亞天然氣管道、中國石油阿姆河天然氣公司建成巴格德雷第一天然氣處理廠、復興氣田一期工程、巴格德雷第二天然氣處理廠等等工程，緩解了中國的能源問題。修建這些工程的機械與部分原材料同樣依賴鐵路運輸，才能穩定迅速抵達中亞。
鐵路是中國價值觀外交的立信之木
在中國—中亞峯會勝利召開的同時，在日本廣島七國集團也召開了“對付中國”的峯會。路透社援引美國官員的話稱，七國集團的領導人將討論如何應對中國的“經濟脅迫”以及防止中國“挑戰”國際秩序。
同樣位於中國周邊，中亞五國積極參與建設“一帶一路”，而日本、印度、韓國、菲律賓卻經常跟着美國的指揮棒行動。這不僅僅是現實國家利益的影響，也與價值觀和理論認同息息相關。
當今世界，進攻性現實主義是西方國際關係學的主流觀點。按照這個觀點，一個想成為地區霸權的國家（下面稱崛起大國），必須要經歷成為一個大國、在本地區驅逐遠方霸權的影響、持續遏制本地區其他較大國家等三個步驟。崛起大國是否會善待其他國家，主要看該國資源是否充裕，只有資源充裕的國家才會在力量佔優的情況下，依然温和對待服從的弱小國家。
按照這種理論，非崛起大國的最優解，就是服從於資源充裕的遠方霸權，同時制衡本地區的崛起大國。因為遠方霸權對本地區的干預始終是有限的，而又資源充裕，能夠最大程度地維持地區的均勢。這種理論的問題在於保證國家存在的代價太大，經濟發展固然要倒退，還有捲入戰爭的風險，烏克蘭就是最新的例子。
習近平主席2022年在博鰲亞洲論壇提出全球安全倡議，就是希望世界各國能夠兼顧發展利益、安全利益以及主權利益等國家利益，用中華禮樂傳統約束國際叢林政治。問題在於中國方案落地的還不夠，難免有人認為是唱高調，甚至認為是一種宣傳手段。所謂中國威脅論、修昔底德陷阱、還有最近所謂的“經濟脅迫”，其實都是這個意思，換湯不換藥。
面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新的變法同樣需要徙木立信。新中國成立以來，未嘗侵略任何一國，然而中國威脅論卻甚囂塵上。原因是中國過去展示善意的時候多，展示力量的時候卻很少。有力量，但不仗勢欺人，反而主持正義，世界認識到中國的善意並不難。
中亞班列深入中亞五國的每一座大城市，如果説中亞五國彼此之間沒有顧慮，五國對中國沒有顧慮，那不是事實。有顧慮還選擇合作，那就是中亞各國的發展迫切需要中國技術、中國資金以及中國市場。更重要的是，認同中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互相尊重主權和領土完整”、“互不干涉內政”、“尊重各國人民自主選擇的發展道路和社會制度”的國家很多。
中亞班列示意圖（圖源見水印）
奧地利著名外交家梅特涅説過：“單純的利益交換不可能建立真正有價值的聯盟，它必須擁有一個生動的靈魂。”開通中亞班列，協調中亞鐵路網，就是中國能力的體現。今後中亞地區持續繁榮穩定，體現的就是栩栩如生的“一帶一路”偉大靈魂。
中國—中亞峯會之後，以CNN為代表的一些美國媒體作出了一種解讀：認為中亞是俄羅斯的勢力範圍和後院，中國是趁着俄烏衝突，染指中亞。這顯然是一種懷璧其罪的邏輯，但它們也承認通過建設中哈鐵路、中亞班列，中國有能力在中亞發揮新的更大的作用。
外界可以持續觀察，中俄在中亞到底會不會上演帝國爭霸的戲碼，中國到底會不會在中亞發展所謂的“勢力範圍”？西方媒體現在宣傳中國有為惡的能力，但終究大家會看到中亞越來越好的和諧發展，到時中國威脅論一定站不住腳，勢必破產。
此次中國—中亞峯會上，中國和哈薩克斯坦共同提出要加強合作，防止外國干涉和在其領土上發生“顏色革命”，説明一些國家領導人的眼睛相當亮，知道誰才是世界上真正危害區域安全的元兇巨惡。隨着一帶一路建設的推進，像中亞班列這樣“立信”的好事只會越來越多，相信西方謊言的人會越來越少。
中國-中亞合作優勢互補，前景廣闊
前面提到與中亞國家的合作對中國有直接和重要的好處，但中亞國家未來的發展也迫切需要與中國展開合作。
在“中亞2030：未來景象”國際專家研討會上，與會專家認為人口紅利是中亞國家的重要機遇。中亞是全世界最年輕的地區之一，平均年齡為27.6歲。而且中亞五國的總人口也來到7500萬左右，承擔一些國際工業分工不是問題。伴隨着人口增長的，還有挑戰，首先就是工農業協調發展的問題。
中亞大部分地區以温帶大陸性氣候為主，在這樣的地區，能否合理利用水資源關係到城市的興衰，甚至國家的命運。人口增長以後，生活用水必然增加，還需要保證生產更多糧食的農業用水。為了實現新增人口的就業，必須適當發展工業，這就需要工業用水。發展工業，需要進口設備和原材料，只有通過出口農產品和初級工業產品才能換回外匯，還是需要水。
中亞氣候類型
過去三十年，中國實現了綠化和經濟的雙豐收，“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境界讓很多中亞國家十分神往。烏茲別克斯坦向中國引進了油酸花生、油葵、大豆、玉米等新品種，提高了同樣水耗下的產量。
中國農業科學院等科研院所與中亞國家農業科研機構形成了長期的、穩定的合作關係，中哈農業科學聯合生物實驗室、中哈農業大數據分析中心、中哈農業機械化中心等順利建立，馬鈴薯產業示範基地項目等正積極實施。
土庫曼斯坦也積極與中國在節水灌溉、棉花加工、農業機械以及農業技術人員培訓等方面進行合作。
農業合作，運輸成本攸關成敗。農業設備不可能從河南、陝西通過汽車千里轉運的方式抵達中亞，既不安穩運費還高。礦產開採方面的合作也是一樣的，對於原油而言，就連鐵路運輸的成本都還是很高，往往通過管道運輸以節約成本。
如果沒有中亞班列，甘肅不可能用上中亞五國的精銅礦，隴南市的蘋果和平涼市的梨也不可能擺上吉爾吉斯斯坦人民的餐桌。中哈產能合作重點項目金駱駝集團圖爾克斯坦州奶粉廠的奶粉不可能暢銷中國，供不應求。中泰塔吉克斯坦農業紡織產業園也就不可能採用中國生產的數字化設備改良工藝，其產品也就不會風靡中亞，乃至滲透到歐洲。
中亞五國都是蘇聯解體後獨立的國家，與俄羅斯的經濟聯繫歷來緊密。然而近年來俄羅斯經濟發展有限，兼受西方制裁影響較大，對中亞國家的帶動作用越來越小。俄烏軍事衝突發生後，中亞經濟更是雪上加霜，哈薩克斯坦的高級研究員希塔庫諾夫認為：“戰爭破壞了俄羅斯和中亞之間的許多聯繫，尤其是貿易，尤其是運輸、過境、投資和移民”。
截至2022年底，中國對中亞五國直接投資存量近150億美元，共同實施了一批油氣採礦、加工製造、互聯互通、數字科技等領域合作項目，尤其是顯著提高了中亞五國的電子商務水平。
2022年，中國與中亞五國貿易額創歷史新高。今年前兩個月，中國與中亞五國貿易額同比增長22%，保持強勁發展勢頭。中國還承諾“願向中亞國家開放超大規模市場”，“力爭到2030年將中國同中亞國家貿易額提升至700億美元”。
歷史上由於蘇聯解體過於突然，分離出來的各國之間都存在不少歷史問題。2022年底，哈薩克斯坦與烏茲別克斯坦簽訂了《同盟關係條約》以及兩國邊界條約，使得哈烏成為中亞地區最早解決邊界糾紛的一對鄰國，為中亞其他國家間解決爭端、擴大合作起到帶頭作用。
作為中亞國家的友好鄰邦，中國積極助力中亞區域合作。今年1月，土庫曼斯坦總統訪華，中土兩國政府簽署了關於“一帶一路”倡議和“復興絲綢之路”戰略對接的諒解備忘錄。至此，所有中亞國家都響應了“一帶一路”倡議。中國自此也能以合理的身份，協調中亞諸國的能源合作以及經濟糾紛。
2023年初，中吉烏鐵路加快建設協調辦公室在吉爾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凱克成立，中吉烏鐵路可行性研究結果也將於今年6月1日前出爐，中國-中亞關係只會越來越緊、越來越好。
然而搞笑地是，西方一方面指責俄羅斯“將中亞當作自己的勢力範圍”，又將中國與中亞國家合作解讀為“侵入普京後院”，另一方面又積極地試圖在中亞興風作浪。
今年2月，美國國務卿布林肯訪問了哈薩克斯坦和烏茲別克斯坦，赤裸裸地要求與中亞國家“加強經濟與安全合作”。歐洲理事會主席米歇爾早在 2022 年 10 月就與中亞五國領導人進行了會晤。
目前國際政治中流行的現實主義力量很大，也能解釋二戰和冷戰中的許多國際關係變化。現實主義強調要維持國家的絕對安全和絕對存在，勢必引發無窮無盡的國際糾紛，也會阻礙各國人民實現美好生活的步伐。“一帶一路”的春風吹來，中亞冒出了一種新的東西——新的國際交往方式。或許等發展中國家的新一代成長起來時，世界將變得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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