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文帝皇家苑囿什麼樣？霸陵考古揭秘：有大熊貓、亞洲貘，還配有“飼養員”

8月1日，“漢文帝霸陵殉葬坑現大熊貓骨骼”的話題引起了網友關注。隨後，封面新聞記者專訪了陝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員、動物考古專家胡松梅。她告訴記者，本次發掘不僅在霸陵的動物殉葬坑發現了大熊貓的骨骼，更是首次在國內發現了貘的完整骨骼。如此一來，“貘”是大熊貓另一個名字的説法，或許能夠被有力反駁。

早在2021年12月，國家文物局在京召開“考古中國”重大項目重要進展工作會，公佈了近年來新發現的“江村大墓”即為漢文帝霸陵。至此，元代以來普遍認為霸陵在“鳳凰嘴”的觀點被考古工作糾正。2022年底，封面新聞記者曾專訪陝西省考古研究院研究館員、江村大墓考古親歷者曹龍，當時他曾透露，西漢霸陵遺址的田野考古工作基本接近尾聲，江村大墓（霸陵）及薄太后南陵的動物殉葬坑的發掘工作已全部結束。接下來，將對江村大墓（霸陵）及薄太后南陵動物殉葬坑中出土的動物骨骼進行鑑定，世人或可一窺皇家苑囿的模樣。

薄太后南陵發掘現場照片

帝陵首次發現陪葬的大熊貓

漢文帝是否偏愛大熊貓有待考證

曹龍介紹，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霸陵遺址區域因農田水利基本建設曾進行過一些考古發掘工作。1966年，在竇皇后陵園西1公里處發掘動物殉葬坑47座，出土有陶俑、陶罐，以及羊、馬、豬、狗、雞、鵝、鶴等動物骨骼，發掘者認為這批動物殉葬坑屬於竇皇后陵的陪葬。本次的考古工作已證明其應為霸陵的陪葬。1975年，考古人在薄太后南陵西北處清理動物殉葬坑20座，發現了磚欄、陶棺、木欄（木槨）以及馬、羊、狗、犀牛、大熊貓等動物骨骼。但由於被盜擾，大熊貓的軀幹部分已經不復存在。

本次考古工作始於2017年，漢陵考古隊再次對薄太后南陵進行了詳盡的考古勘探工作，共發現外藏坑約380座，共發掘了55座。經過初步鑑定辨識，又發現了虎、梅花鹿、金絲猴、獼猴、丹頂鶴、金雕、綠孔雀、褐馬雞、陸龜等動物的骨骼。2021年底，考古人員對霸陵的20餘座小型外藏坑進行發掘清理。在這裏，他們發現了老虎、羚牛、貘、大熊貓和印度野牛、鬣羚、犛牛的完整骨骼。

胡松梅

目前，胡松梅及團隊已經根據動物的骨骼保存情況進行了鑑定，也與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合作，對部分動物骨骼進行了古DNA鑑定，確定了此前的推測。這些珍稀的獸類，正在揭開漢文帝皇家苑囿一角的面貌。

值得一提的是，在霸陵的一個小型外藏坑中，有一具完整的骨架。它有着發達的犬齒，頭朝着帝陵的方向，尾巴朝向西邊，躺在平鋪的磚欄中。經過與現有大熊貓骨骼標本的對比，胡松梅和團隊確認，這具動物骨骼就是大熊貓。這也是在帝陵中，首次發現陪葬的大熊貓。

南陵動物殉葬坑（圖據文物陝西）

《史記·貨殖列傳》中有記載：“齊魯千畝桑麻，渭川千畝竹……”既然有“千畝竹”，那麼是否可能有大熊貓存在於此呢？這一次大熊貓骨骼的發現，將這個推論又向前推了一步。

目前，我國大熊貓分為四川大熊貓和秦嶺大熊貓兩個亞種，胡松梅告訴記者，根據霸陵外藏坑出土的熊貓骨骼進行判斷，應該屬於秦嶺亞種。“秦嶺亞種的大熊貓相對四川大熊貓來説，個體較大、臉較圓。”根據出土的動物骨骼，能夠推測當時的氣候和環境。胡松梅推測，這隻大熊貓或許就來自秦嶺北坡的森林中。“當時的氣候應該比現在要高1至2度，秦嶺北坡的氣候應該是比較濕熱的森林環境。”

問及漢文帝和薄太后是否特別偏愛大熊貓，曹龍認為尚不能得出這個結論。“從目前的這類外藏坑的數量及已經鑑別出的動物種屬來看，依然是皇家苑囿性質，並不是因為個人喜好而單獨陪葬大熊貓。有些珍禽異獸應該是從南方，甚至更遠的域外供奉而來。”

南陵動物殉葬坑（圖據文物陝西）

國內首次發現完整亞洲貘骨骼

皇家苑囿多數動物配有“飼養員”

除了大熊貓的骨骼，霸陵的外藏坑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發現，就是發現了早已在中國消失的亞洲貘的骨骼。

在出土動物的頭骨中，胡松梅發現兩個牙齒尖連起來呈現山脊狀，“只有貘有這種特徵”。《説文解字》中記載：“貘似熊，黃黑色，出蜀中。”一直以來，很多人都認為貘就是大熊貓的另一個名稱。而這一次，在霸陵的外藏坑中同時發現了貘和大熊貓的骨骼，胡松梅認為，這也就證實了，貘和大熊貓自古以來就應該是兩種不同的動物。

“貘與大熊貓都是黑白兩色，再加上自宋代以後，貘就沒有在中國出現過，所以人們並不能確定古籍中的‘貘’是否指的大熊貓。既然兩種動物同時出現了，那麼就不可能將兩種動物都叫做‘貘’。”

這也是自20世紀20年代左右，河南安陽殷墟出土貘的殘骨之後，第一次在考古中發現骨架完整的貘。這一次霸陵外藏坑中出土的貘的骨骼，骨架完整，體型巨大，無疑，這是非常珍貴的。

普通的墓葬可能會陪葬豬、狗、牛、羊等動物，而在江村大墓和薄太后南陵的外藏坑中，出土的幾乎都是珍禽異獸，胡松梅説，這也反映了漢代“事死如事生”的喪葬觀念。“我們還在薄太后南陵發現了鴻雁、丹頂鶴、孔雀、褐馬雞等大型的鳥類，還有金絲猴、陸龜等動物。這些動物也都象徵着墓主人的身份和地位。”

南陵動物殉葬坑（圖據文物陝西）

特別的是，在大多埋藏着動物骨骼的外藏坑中，還隨有一個陶俑，一個陶罐，部分陶罐中還有糧食。胡松梅和團隊認為，這象徵着動物的“飼養員”和飼料。

胡松梅打算在下一步的工作，對DNA進行進一步的分析，再通過碳氮同位素的分析結果，“看到”這些動物吃的都是什麼，通過鍶同位素的分析，確認哪些動物來自本地，哪些動物又是“遠道而來”。“這些動物不僅種類奇特，還有一些是國內已經看不到的動物。我們希望這批動物骨骼能夠進入陝西考古博物館，讓大家看看當時皇家苑囿中的動物究竟長的什麼樣。”

（封面新聞記者 劉可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