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南·加內什:《奧本海默》只給了杜魯門一個鏡頭,他像個小丑一樣……
【文/嘉南·加內什 翻譯/觀察者網 呂義正】
電影中羅伯特·奧本海默為自己在原子彈製造中的角色而感到掙扎和苦悶,但這一事實並不有趣。難道他想要吹着口哨上班嗎?相比之下,哈里·杜魯門由於使用了這個“小玩具”而成為一個更具戲劇性的人物,正是由於他做出了可能是自本丟·彼拉多以來最能改變歷史的行政決定,卻沒有表現出太多的疑慮。
克里斯托弗·諾蘭的奧本海默傳記電影只給了這位第33任美國總統一個場景,在這個場景中,他像一個來自鄉下的小丑一樣蹣跚而行,甚至無法正確説出“長崎”這個詞。電影除了過度依賴對話進行闡述,以及對軸心國全面投降的可能性過於天真之外,這一段關於北約之父的故事是這部三個小時時長卻很少拖沓的好電影中最令人不快的部分。

在過去十年中,唐納德·特朗普贏得了美國大選,弗拉基米爾·普京奪取克里米亞以及中國走向了一條更加堅定的道路,自由主義者們正在試圖為我們所捍衞的東西正名,以使其免受這些“修正主義”的影響。西方世界盡最大的努力把當前的秩序描述成“基於規則的國際秩序”,這太糟糕了,不如叫它“楚門的世界”。
正是杜魯門做出了我們世界(自由主義世界)的根本性決定:在1945年後讓美國留在歐洲,駐紮在更遠的脆弱地區,並降低了工業關税。在結束美國的孤立時,他的前任富蘭克林·羅斯福擁有正處於世界大戰的“優勢”。但杜魯門給自己設定了一項更艱鉅的任務:在和平時期保持美國的前進姿態。結果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帝國付出了代價。但在過去的18個月裏,人們已經由於這種前進姿態的使用而被進行了一次極好的教育。想象一下,假如烏克蘭現在沒有一個遵守承諾的美國為後盾會怎麼樣?但再過18個月,根據美國人的投票結果,也許情況將會發生變化。
到目前為止這十年中,我們得到的教訓是自由主義沒有硬實力是站不住腳的。而且對於之前那些統治者的失職行為,我們還沒有進行足夠的清算。我並不是在呼籲進行公開審判,但需要注意的是什麼已經受到審查,而什麼還沒有受到審查。在英國,人們對新冠疫情展開了調查,但對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國防預算的下降卻沒有調查。有許多關於伊拉克戰爭的調查,但卻沒有關於俄羅斯入侵格魯吉亞和克里米亞的反應(絕非好戰)。難道不能更加強硬的回應嗎?這種軟弱在多大程度上鼓舞了克里姆林宮?
作為一種不只存在於英國的病毒,“調查病毒”的問題在於它關注的是作為,而不是不作為。回想起來,巴拉克·奧巴馬至少在外交政策上,在孤立主義的傾向上走得太遠了。在西方,沒有哪個政府的運作比安格拉•默克爾自滿的政府更糟糕。然而在上流社會,與喬治·W·布什或託尼·布萊爾因伊拉克戰爭慘敗而蒙受的恥辱相比,這些名字中的每一個受到的批評都要少得多。這種道德算計可能是正確的,但它是經不起檢驗的。
杜魯門的聲譽在幾十年中一直不太行。的確,他對朝鮮的干預是個噩夢,可以説是某種失敗。但是,如果西方沒有表現出它會對共產主義在任何地方的推進產生反制力量,情況又會怎樣呢?
如果他被忽視(有多少西方人能描繪出他的樣子?),那麼有兩個原因。首先,他提醒我們自由主義做了什麼才能生存到今天。這部電影將對日本的核轟炸視為一種獨特的道德妥協,也許它的確是。但“常規”武器同樣在一夜之間將東京大部分地區夷為平地。盟軍也轟炸了德國平民。乃至於美國自己的過去——北方聯邦並不是通過騎士比武打敗南方邦聯的。
自由主義將高尚的良知與它的反面結合在一起,這一點在杜魯門身上體現得最為明顯。他使菲律賓非殖民化。他支持文官控制政府,反對即將成為勇士之王(軍隊領袖)的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與此同時,作為一個極其古怪的地方自治政治的產物,他在使用原子彈很久之後還稱其為“祝福”,並與他人共同策劃了國內的紅色恐慌。而奧本海默温文爾雅的舉止和吠陀式的學識並沒有使他成為道德上更復雜的人。
還有另一個杜魯門不被主流政治提及的原因:勢利。對於一些自由主義者來説,很難接受我們的世界要歸功於一個來自密蘇里州的失敗的服飾商:一個騾子商人的兒子,一個被人嘲笑娘娘腔的人物,直到他六十多歲的時候,他可能成為了有史以來最有權勢的人。(他的前任和繼任者都沒有核壟斷)他沒有留下專著和幾句名言,更不用説梵文譯本了。但他知道一個自由主義者必須學會如果不是與魔鬼相處,就是與野獸相處。
(原文為7月25日發表在英國《金融時報》,原標題為”《奧本海默》是一部偉大的電影,但選錯了主角“ ‘Oppenheimer’ is a great film about the wrong 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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