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笛:世界災難,資本狂歡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王曉笛】
8月24日,人類生存史的分界。
這一天,福島核污染水被正式排入大海。福島核電站外海,兩種顏色,涇渭分明。
排海行動預計持續三十年。從排放開始算起,只需57天,放射性物質就會擴散到太平洋的大半區域,240天后將影響中國沿海地區;在3年後,美國和加拿大將受到核污染影響,而10年後將蔓延到全球海域。

一個詭譎的現象是,日本寧願花費700億日元進行公關,也不願採用危害更小的核污染水處理方案。只能説,排海可能會帶來一般人無法理解的更大收益。
一個荒誕的故事
先講個故事。
2005年8月,卡特里娜颶風席捲美國路易斯安那州,不僅奪去了至少1833人的生命,還造成大約2000億美元的經濟損失,成為美國歷史上破壞規模最大的颶風。
新奧爾良,路易斯安那經濟最發達的城市,一片愁雲慘淡。
然而,在新奧爾良的瓦礫、廢墟以及垃圾間,卻突然升起了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
在新奧爾良的一處收容所內,一位共和黨議員激動地告訴遊説集團:“我們終於清光了新奧爾良的國民住宅。我們無法辦到的事情,上帝辦到了!”而就在不久前,新奧爾良最富有的地產開放商也發表過類似的言論:“我想我們有了一片可以重新開始的空白石板。有了這片空白石板,我們會有龐大的商機。”州議會中,遊説集團急不可耐地向議員們兜售所謂的振興計劃:降低税率,放松管制,更低廉的勞工,和一個小而精的城市——用高聳入雲的寫字樓取代民宅。
就在這片歡樂祥和的氣憤中,新自由主義的掌舵手、芝加哥學派的精神領袖——弗裏德曼,提出了他的偉大設想:通過數千萬美元的投資,把新奧爾良的公立學校轉變為所謂的“委辦學校”,由民間人士根據自訂的規則來經營。
與海堤修復和電力網恢復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公立學校的私有化在弗裏德曼的徒子徒孫的推波助瀾下進展神速。在19個月的時間裏,當大部分貧困居民還居無定所時,新奧爾良的公立學校幾乎全部被委辦學校所取代。颶風前,新奧爾良有123所公立學校,7所委辦學校;颶風后,新奧爾良有7所公立學校,31所委辦學校。
當時的《紐約時報》不吝辭藻地盛讚這次“偉大的”改革,而自由派的學者們的精神也得到了極大的寬慰,為這次災難的到來彈冠相慶。與此同時,新奧爾良的居民以及公立學校的老師們,卻眼睜睜地看着災區重建經費被用來幫助財團合理、合法地接管新奧爾良的公共教育體系。新奧爾良迎來天價學費時代。
這一刻,災難與資本主義,喜結連理。
資本權貴的狂歡
公共教育只是新奧爾良災後(私)重(有)建(化)計劃中的一項,資本主義並不會止步於此。
什麼是災難資本主義?
用首次提出這個概念的加拿大學者克萊恩的話,災難資本主義是藉着災難(包括天災、戰禍以及衝突等能夠破壞原有社會秩序的突發事件)對公共領域進行精心策劃的掠奪,以及看待災難有如刺激市場機會的模式,據此在災難後進行包括私有化、解除管制以及縮減政府支出的財團計劃。
乍看之下,災難資本主義與熊彼得提出的創造性破壞(通過破壞原有結構與體系,實現經濟進步)類似,都在關注災難與發展之間的辯證關係。不過,災難資本主義更為關注背後的政治權力邏輯,劍指財團的唯利是圖。
因為在資本權貴看來,災難不僅僅是一種自然或技術現象,而是一次難得的商業機緣。在災難發生後,資本力量往往迅速介入,能夠繞過以往的政治壁壘,以商業性的解決方案為名,獻祭公眾利益,將公共財富大規模轉移到私人手中。所謂災後重建,更傾向於滿足富人和有權勢者的利益,而忽視較為弱勢和貧困的羣體,這將會進一步加劇現有的社會分割和經濟不平等。
對中國人而言,災難資本主義有一個更耳熟能詳的名字——休克主義。上世紀六七十年拉美的經濟自由化,九十年代俄羅斯的“休克療法”,都與此相關。一生致力於放任經濟的弗裏德曼曾經説過:“只有危機會造成實際的改變,無論是實際的危機,還是感覺的危機,當危機發生時,人們所採取的行動決定於周圍的可得想法。”
至此,你可能會恍然大悟,為什麼西方世界可以放任新冠橫行?為什麼俄烏戰爭打成了持久戰?為什麼夏威夷大火會綿延不絕?為什麼近在咫尺的美利堅大兵寧願去援助烏克蘭,也不願意參與救災?
日本的下一步行動
當前的一些事實似乎佐證了筆者的擔憂。在排放核污染水的當天,東京兩大股指繼續上揚。日經225種股票平均價格指數終盤上漲0.87%;東京證券交易所股票價格指數上漲0.42%。

資本不傻,資本相當精明。
排海舉措是否有更高維(美)度(國)的授意,我們先按下不表,但一定有日本自己,在這個風雲激盪的時代,對國運的豪賭。
排一排,宅男變豪強。
筆者並不是日本問題專家,未來走向如何,只能基於一些理論,做出一些粗淺的推論。
日本會繼續執行將核污染水排入大海的方案。如果核污染水的處理與私人企業的利益有關,我們在未來大概率會看到更多的私人部門參與其中——特別是在日本這種財閥把持的國家,這可能包括技術、基礎設施和服務的外包。
換句話説,我們有可能在環保科技領域見到越來越多的,走向世界的日企。它們是否真有技術並不重要,因為資本愛聽的是故事。當然,如果無法掩蓋可能的環境和社會後果,日本政客們會鞠躬道歉,採取一些補償和緩解措施,而這些措施,一定是商業性的。
最後以時常被誤認出自導師、實際上是鄧寧格的金句為本文收尾,這句話至今讀起來依然振聾發聵:
“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有50%的利潤,它就鋌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絞首的危險。如果動亂和紛爭能帶來利潤,它就會鼓勵動亂和紛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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