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連山縣6名村民因護祠堂起衝突涉嫌妨礙公務，情節輕微獲不起訴

為防止祠堂被拆除，廣東清遠市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以下簡稱“連山縣”）福堂鎮永豐村委會汗堂村部分村民與民警發生衝突。在兩年多以前的該起事件中，有警務人員受傷，13名村民當場被抓。

據多位汗堂村村民介紹，被抓的13名村民中，有7人被短暫拘留後釋放，其餘6人因涉嫌妨害公務罪被刑拘，被羈押三個月後被監視居住、取保候審。

澎湃新聞日前獲悉，2023年8月25日，連山縣檢察院作出了《不起訴決定書》，檢察院認為上述6位村民犯罪情節輕微，具有坦白、認罪認罰情節，不需要判處刑罰，遂對其作出不起訴處理。

2020年3月底，因德建水庫將蓄水，汗堂村30多户的房屋被拆遷。受訪者 供圖

祠堂拆遷引發衝突

汗堂村是粵北山區的一個小村莊，有90多户300多人。2015年9月，以供水灌溉為主，兼顧防洪發電等綜合利用中型水庫項目——德建水庫開工建設。該水庫蓄水後，汗堂村將會被淹沒，因此整村面臨搬遷。

據多位汗堂村村民介紹，至2020年，部分村民和政府達成了拆遷補償協議，並搬了出去，但還有30多户村民未簽訂拆遷補償協議，也未搬遷，其主要原因是村民們認為土地徵收、房屋補償的標準太低。村民們發現，在同一個鎮內比較，他們的補償標準也是偏低的。另有村民指出，這30多户村民之所以未籤協議，一個重要原因是政府先建了統建房，讓村民按1800元/平方米回購，但村民們認為這些統建房的質量很差，不願意住進去。

上述未籤協議的30多户村民隸屬兩個村民小組，主要姓陶和韋。2020年3月底，這些村民的房屋被拆。多位村民介紹稱，德建水庫是飲水工程，因此需要提前清理垃圾，進行消殺。當時，當地政府稱水庫已經開始蓄水，村民們若繼續居住在村子裏會有被水淹的風險。拆遷房屋時，村民們雖不同意，但政府承諾一定會妥善處理此事，儘量滿足村民們的訴求。此次拆遷中，未發生衝突。房屋被拆後，村民們被安置在鎮上的酒店、學校、舊房等移民安置點，村內剩下三間祠堂沒有拆。

衝突發生在第二次拆遷。多位村民表示，2020年10月19日晚，在村內值守的村民得知，政府要前來拆遷三間祠堂，便組織村民守衞祠堂。村民們之所以牴觸強拆祠堂，一方面是當地有濃厚的宗祠文化，另一方面是認為政府未兑現第一次拆遷時的承諾。第二天，村民就和進村的民警發生了衝突。衝突發生後，三間祠堂均被拆遷。

2020年10月，汗堂村剩下的三間祠堂也被拆除。受訪者 供圖

澎湃新聞注意到，同年10月22日，清遠市公安局通過官方微信公眾號等平台發佈《關於敦促汗堂村妨害公務在逃犯罪嫌疑人投案自首的通告》稱，2020年10月20日，連山縣公安局在汗堂村依法執行公務過程中，遭到部分村民持長刀、木棍、石塊等襲擊，暴力抗法，嚴重擾亂了社會秩序，已涉嫌妨害公務罪。目前，該局已抓獲犯罪嫌疑人13名，但仍有部分犯罪嫌疑人在逃，敦促在逃嫌疑人3日內主動到公安機關投案自首。

被刑拘的6人獲得“不起訴”

案件材料顯示，經對在現場受傷的九名公安人員人體損傷程度進行鑑定，其中二人構成輕傷二級，五人構成輕微傷。經連山縣經促局價格認證中心對公安人員維護現場秩序時損壞的警用盾牌進行價格認定，被損壞的五塊警用盾牌總價格為6110元。

據村民們介紹，被抓獲的13名村民，有7人被行政拘留10多天後被釋放，其餘6人因涉嫌妨害公務罪被刑拘。案件材料顯示，2021年1月，6人被連山縣公安局監視居住，同年7月被取保候審。2022年7月，連山縣公安局以此6人涉嫌妨害公務罪向連山縣檢察院移送起訴。2023年7月，此案曾被退回補充偵查。

2023年8月25日，連山縣檢察院作出的《不起決定書》顯示，6名村民實施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七十七第一款規定的行為。該款規定顯示，以暴力、威脅方法阻礙國家機關工作人員依法執行職務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罰金。連山縣檢察院認為，6位村民犯罪情節輕微，具有坦白、認罪認罰情節，不需要判處刑罰，遂對其作出不起訴處理決定。

澎湃新聞注意到，永豐村委會汗堂村第一經濟合作社、第二經濟合作社曾起訴連山縣政府，清遠中院一審認為，兩原告主張被告未批先用、未批先佔原告土地的行為不存在，被告不存在違法的事實。汗堂村第一經濟合作社、第二經濟合作社不服一審判決，提起上訴。

2020年4月，廣東省高院對此案作出二審裁定：根據《廣東省國土資源廳關於德建水庫建設項目用地的重新預審意見》《廣東省國土資源廳關於連山壯族瑤族自治縣德建水庫工程項目用地的批覆》等文件，徵收範圍沒有包含上訴人所在的汗堂村第一、第二經濟合作社的涉案土地，連山縣政府未能提交證據證明已經辦理汗堂第一、第二經濟合作社涉案土地的徵收徵用手續。涉案土地屬於水庫淹沒區，原審法院未能查清連山縣政府是否已經佔用上訴人的涉案土地，屬於認定事實不清。原審法院應當重新查清連山縣政府是否已經佔用上訴人涉案土地的事實。據此，廣東省高院二審撤銷清遠中院此前作出的一審判決，將此案發回重審。

一位涉案村民向澎湃新聞表示，當地政府在村民未簽訂拆遷補償協議前，拆遷其房屋及祠堂，涉嫌違法，而且衝突並非村民主動引起的，涉案村民均認為自己無罪。

北京市才良律師事務所律師朱孝頂是其中一位涉案村民的辯護律師。朱孝頂向澎湃新聞表示，此案的所有辯護人均堅持無罪辯護。按照《土地管理法》規定，徵收土地應當由國務院或省級政府批准，本案汗堂村的集體土地並未被納入徵地批准範圍之內，政府無權徵收、無權佔用。

“現在都安置好了，補償基本都到位了。”多位汗堂村村民表示，目前，汗堂村已整體淹沒，村民們被安置到不同的地點，宅基地都獲批了，但祠堂尚未重建。

（澎湃新聞記者 陳緒厚 實習生 鄧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