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翔宇:美國連自己國民都不管,你讓我相信它會保護台灣?
【在X(推特)上,鍾翔宇自標的身份是,“身在單極世界的垂死掙扎與多極化未來的誕生之間的馬列説唱歌手和反帝政治評論家”,並公開亮明“愛國愛台反美帝”。這裏的國,指中國,他解釋道。
這麼複雜的身份和鮮明的態度,在一個出生美國的馬列嘻哈歌手、帥氣台灣青年身上融合,有點怪,普通人會感到好奇。
早在2020年,他的《星星之火》等馬列主義紅色文化音樂,就在中文社區受到中國青年人關注。2023年《我不相信》這張專輯,批判美國推銷民主的惡果、同情第三世界,不僅在海峽兩岸引起廣泛關注,在海外社交媒體上也有了一批反帝社會主義擁躉。
隨着中美關係和台海局勢的緊張,鍾翔宇活躍在海外社交媒體上發表自己的看法,並且開始接受國內和海外媒體採訪,明確反對美國干涉中國內政,擁護兩岸和平統一主張。
今年6月,借新音樂發佈之機,在台灣服役的鐘翔宇通過連線接受了觀察者網的專訪,聊了聊“怪青年”左翼思想的心路歷程,台灣幾代人的民族情深,以及對當下中美和兩岸局勢等熱點話題的看法。】
(採訪/觀察者網 高豔平)

鍾翔宇接受觀察者網專訪 視頻截圖
台灣役男鍾翔宇
**觀察者網:**聽説你在台灣地區服役,可能大陸讀者會比較好奇,台灣青年人服役是怎麼樣的,需要做什麼?
鍾翔宇:1949年12月國民黨撤退到台灣之後,台灣當局開始實施徵兵制度。從那時起直到1990年,有些軍種的役期是兩年,還有一些例如海陸軍則是三年。從1990年7月起,所有軍種一律服役兩年,然後從2000年開始,役期減為1年10個月,後來逐年遞減。
到了2008年,馬英九上台的那一年,役期減至一年。馬英九上任後開始推全募兵制,於是從2013年開始,1994年1月1日起出生的男生,只要接受4個月的軍事訓練就可以了。不過,因為近年兩岸關係惡化之故,從2024年1月1日開始,2005年1月1日起出生的男生得當一年兵。
我想這個時候不少人可能會好奇,當兵的我怎麼能接受大陸媒體的採訪?
那是因為我服的不是常備役,而是替代役。我們替代役役男,不具有軍人身份,在所謂的“政府”或公共機關中服務,扮演的角色有點像公務員。我的主要工作內容是跑公文和幫忙監工等雜事,外賓參訪園區時,我會擔任翻譯。
替代役是2000年推出的役別,它允許役男因家庭因素或宗教信仰拒絕當兵,但同時也以別種方式履行義務。
役男一定得符合條件才能成為家庭因素替代役或宗教因素替代役的役男,除此之外,其他役男想服替代役可以抽籤。不過,我並沒有抽籤,也不是什麼家庭因素替代或者宗教因素替代役,我當替代役是因為2018年台灣當局宣佈全面停止常備役召集,換句話説,軍隊沒有再開一年役期的梯次了,只剩下4個月軍事訓練的梯次,那時候基本上該當一年兵的役男早就退伍了,所以剩下還沒服役的人,例如我,就被規定要服一年替代役。
**觀察者網:**你從小在美國長大,為什麼要回島內服役呢?
鍾翔宇:根據台灣地區的法律,從小擁有他國永久居留權的台灣人,一年內在台澎金馬地區待超過183天就必須服役。我從2017年到2019年在台灣生活,所以去年8月收到通知,讓我三個月以內回台灣準備服役,否則要面臨所謂“國防部”的通緝,我只能乖乖回來服役,不然就會被通緝。
我想選擇履行義務是比較理性的選擇,而且自2020年疫情爆發之後,我就一直都沒有回過台灣。三年沒回,其實也蠻想念的,蠻想念我心中的家,所以我並不覺得回來服役是一件痛苦的事。
我現在的單位是消防署的訓練中心。訓練中心是所有台灣消防員受訓的地方,台灣的消防員一定要在這裏受訓一年,然後考試及格才可以成為消防員。有趣的是,很多人聽説我在訓練中心服役都誤以為我是消防員,但我並不是。
馬列嘻哈歌手&政治評論員鍾翔宇
**觀察者網:**你的新歌叫《金色貧民窟》,與之前的相比聽上去不那麼激進了。用一個歌迷的話説,這首歌描繪的是年輕人迷失在後資本主義職場“rat race”(內卷)中的迷幻感,最後又激勵年輕人要相信“人民能夠創造歷史”,還是毛主席話語。為什麼想寫這麼一首歌?
鍾翔宇:我希望我的歌能被更多普通老百姓聽懂,能引發他們的共鳴。

之所以取這個歌名,跟我多年前看到的一段陽和平的採訪有關(國際友人美籍農業專家陽早(Sid Engst)與寒春(Joan Hinton)的長子,1952年出生在北京,長在西安國營草灘農場——編者注)。陽和平敍述了他的家人1966年從西安農村遷往北京的經過,他説他的父母作為參與中國革命的外國人,如果想要過得舒服,就不會從美國移民到中國。當時中國老百姓掙扎在温飽線上,但作為外國專家的他們被安排住進了奢侈的友誼賓館,後來又轉移到更高級的新橋賓館。當時中蘇決裂,各種矛盾正在升級,陽和平用了“金色的貧民窟”來形容他們複雜的心情。
聽到“金色的貧民窟”這六個字,讓我想到你所提的rat race文化。當然年輕人追求某種程度的財務穩定是應該的,所以那首歌有這段歌詞:“貧窮很難幸福,這條真理我想大家都清楚”,但為錢發愁也不應該是人生的一切。
我看見很多白領上班族週一至週五拼命工作,週末一到就酗酒,就想這樣子過生活難道有尊嚴嗎?我們追求財務穩定,難道不是為了讓自己有能力去做我們想做的事情嗎?
人生總是要有奮鬥目標,但我看見很多專業管理階級 (Professional Managerial Class - PMC) 的白領上班族,本質上只不過是機械地日復一日、漫無目的地為奮鬥而奮鬥,而且他們的工作就是所謂的——我用比較粗的語言去講——就是bullshit job。人是要勞動的,我認為他們之所以憂鬱的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的工作稱不上勞動。PMC不但沒有直接參與價值的創造,而且被搞得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去享受和探求文明的成果,例如藝術、文學、科學真理等等。
但我覺得,對這種現象不滿不應該選擇躺平。躺平解決不了問題,所以我才會在第三段裏面寫,“人是世界和自己命運的主人”。用偉人的話説,就是“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
**觀察者網:**這種躺平或者內卷文化,不只是在台灣,也有你在美國等其他地方看到的情況吧?
鍾翔宇:我想世界各地多少都有這種現象。
觀察者網:《我不相信》這首曲子,主題是批判美國在全球推銷所謂民主造成的困局,MV看到人頭皮發麻;你提到這個MV被美國的一個黑人議長轉發了。在中文媒體微博上這首點擊也特別高,大陸網友的評論很有意思,有人説,你是“白區的同志”,這些評論你看得懂嗎?
鍾翔宇:我懂他們的意思。

《我不相信》歌詞片段
**觀察者網:**你也知道這幾年中美關係變壞,海外尤其是美國政客和媒體對中國抹黑得很厲害,我們當然也在反擊,中國人對美國的認識這些年也在發生新的變化。你生在美國,長在美國,歌詞裏卻這麼犀利地批判美國,這種認識是怎麼一步步形成的?
**鍾翔宇:**這十幾年來我看到美國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並沒有提升,而是停滯不前,甚至還下降。在美國生活的我深刻感受到,美國的統治者並不在乎美國老百姓的民生。一個如此富裕的國家,想搞好自己境內的問題是非常容易的,但他們並沒有想要這麼做。而且,他們還把我們辛辛苦苦賺來的納税錢用到世界各地去製造麻煩,拿去送給禍國殃民的澤連斯基。
他們有錢養活華爾街的那些金融寡頭,有錢去包養澤連斯基,卻沒有錢修復破爛的基建,搞好美國老百姓的民生。連自己國人都照顧不好的政權,難道會為其他地方百姓的利益着想?我不相信。
我用中文寫歌是因為我希望我的主要聽眾跟我一樣也是中國人,特別是台灣人。我希望我在歌中傳達的一些資訊能幫中國人——尤其是台灣人——打破一些有關美國的幻境。

《我不相信》MV截屏
與此同時我得強調,我並不討厭絕大多數美國人民,美國偉大的一面是美國普通老百姓多年耕耘的成果,我認為各個國家、民族和文明的文化瑰寶和優點,都值得所有其他國家的人去參照和學習。我覺得中美兩國人民應該繼續交流,甚至更深入的交流,只有這樣才能彼此學習好的方面,與此同時打破一切幻境。
我舉個例子,911事件發生的時候,我們被灌輸美國之所以遭恐怖攻擊,是因為恐怖分子仇視我們的自由,但我閲讀歷史書籍之後很快就發現,最常推翻民選政權的無疑就是美國政府。
如果美國政府那麼在乎民主或自由,為什麼當年要支持蔣介石呢?為什麼會扶持韓國的李承晚?思考這些問題之後,我就更深入地研究歷史,研究美國內部的矛盾。多年的知識吸收和消化,讓我逐漸形成我現在的這些認知。
**觀察者網:**你的《星星之火》專輯影響力比較大。尤其是星星之火,片頭引用了非洲人民社會主義黨主席奧馬利‧耶什泰拉(Omali Yeshitela)的演講,抨擊了帝國主義對第三世界的奴役和擴張,歌詞大陸讀者都很熟悉。那張專輯還有“美國夢”、“要麼是社會主義,要麼是野蠻狀態”等單曲。按照普通人的認知,在當下全球化、資本主義文化一統天下,世界社會主義革命運動處在低潮期,星星之火震撼人心,但也給人一種時空錯位感,你希望這首歌能夠喚起一些什麼,希望什麼樣的聽眾跟你產生共鳴?
**鍾翔宇:**對,您的意思是説我們現在已經不是革命時代了,或至少是現在這個年代是革命低潮時代,但我並不認為世界社會主義革命浪潮過去了,或者是現在處於低潮。
我覺得我們應該換個角度去想,我們看看美國好了,現在有多少人知道美國社會不行了?有越來越多的人正在追求改變。他們知道問題所在,但可能還不知道這些問題的來龍去脈,或者有時候會找一些替罪羊。很多人甚至把他們所見的問題都歸咎於他們想像中但實際上並非如此的中國。雖然他們的無知導致錯誤的結論,但這也並不否定他們的直覺。我覺得革命是動態而非靜態的。
1949年,中國解放戰爭在獲得勝利,但1949年能説是中國革命的終點嗎?當然不能。我們現在生活在以美國為首的單極世界制度的垂死掙扎和多極化未來的誕生之間,這難道不是革命的年代嗎?
當然,寫這首歌的時候,我的立場跟思考方式跟現在相比,算是比較幼稚、比較不成熟的。未來的我應該也會覺得,我現在的政治認知也不怎麼成熟。老實説,我那時候並不知道我想鼓舞什麼樣的聽眾,只是認為想聽的人自然會聽。
思想這種東西不能強加於人,我把一些我認為的事實擺在聽眾眼前,希望能引發大家的好奇心,讓他們去思考。
**觀察者網:**你歌詞裏面有很多馬列主義和革命語言,讓人很好奇這些左翼思想是怎麼一步步形成的。台灣左翼、大陸左翼,還是美國及海外的馬克思主義者,哪些人和事對你的影響比較多一些?
**鍾翔宇:**講到左翼,我想先稍微離題一下。在歐美和深受美國影響的地區——例如港台地區——有個奇葩現象,就是絕大多數以左派或leftist自居的人,實質上都是西方霸權主義的側翼,在美國國內可以説是民主黨的側翼。
中情局在上個世紀培養出所謂的新左派之後,事實就變成這樣。美國的中情局發現他們無法正面進行意識形態戰爭,所以二戰後在思想鬥爭方面,開始採取較為間接的戰略。他們不再那麼直接地去反共,而是去培養一個不會危害美國帝國主義利益的左派。
這些人名為左派,但他們走的路線是右翼。這些人從上個世紀起就是世界各地顏色革命的主力軍,總司令部在華盛頓,地方指揮控制中心則是當地美國大使館和受美國控制的非政府組織。所以越來越多認真反對以美國為首的單極世界秩序的人們,已經開始拋棄“左派”這個標籤,但我們的政治經濟思想依然是左翼的。

台灣“太陽花”運動的學生領袖,以所謂左派自居。有台灣民眾證實,該運動與CIA有關。
這種現象的出現,表明數十年來這些地方的左翼處於被動地位,以及中情局認知戰爭的強勢。美國左派的最大問題是,很多人是以“共產主義者”自居的白左,但瞧不起勞工羣眾。而且在文化議題上遇到意見分歧的時候,就説對方是法西斯或反動分子,而不會想去進一步理解為什麼這些羣眾會有這樣的思維,這就完全違背了羣眾路線。
所以我很難明確地説到底是哪幾個人或事件對我的影響比較深,我只能説我研究的歷史和我所觀察的西方左派,塑造了我現在的許多觀點。
**觀察者網:**那麼大陸的左翼和紅色文化,是如何影響你的呢? 是不是看了不少毛選和馬列著作?
**鍾翔宇:**大陸的左派也比較複雜。我比較確定的是差不多2019年的時候,我接觸到一些極端左派,就是列寧所説的那種左派幼稚病的人,他們自稱“真正共產主義者”的大陸人,可我感覺他們沒有一個人是反對顏色革命的。這樣某種程度上影響了我的思維,我就覺得,所謂左派的危害不輸於右派。
反觀一般老百姓對共產黨扶貧的肯定,對一個國家和政黨的評價,最重要的還是這個政黨有沒有捍衞主權、有沒有照顧人民的情感、有沒有為人民服務。
毛選我讀過,列寧、斯大林、馬克思、恩格斯的書我也都讀過。台灣青年普遍都不會讀這些理論書籍的,我為什麼要讀這些書,一方面是因為我們從小就聽説要“反共”,可是我要去反對一個東西,得先去了解它。在連共產黨是什麼都不瞭解的情況之下,如何去反對它,這樣合理嗎?
還有一件對我影響比較大的事情,是我上大學的時候,大約2013-2014年,一位來自埃塞俄比亞的教授,他教我們比較經濟學和發展經濟學。在學習發展經濟學的時候,我們讀了很多鄧小平的著作,也學到了改革開放以後的一些政策,比如雙軌制。有一天,教授問我們,“你們研究過毛主席的經濟政策嗎?有讀過他的著作嗎?”大家都説沒有。這時候,教授就叫我們先去了解一下毛主席,再來一起討論。
這個非洲教授簡單説了一句:I Like Mao。因為這個老師的關係,我開始讀毛主席的著作。我後來就買了一本語錄,過了不久,又買了整套毛選。
芋頭番薯配辣白菜的鐘翔宇
**觀察者網:**你的成長經歷蠻奇特的,你是出生在美國的中韓混血,可以這麼説嗎?能不能講講家庭環境如何影響了你對世界的看法?
**鍾翔宇:**我要澄清一下,我不是中韓混血。我爺爺是1910年出生于山東掖縣(現萊州)的清朝人,我爸是他第八個小孩,如果算前面夭折的的話,是第九個。我爺爺年輕的時候(1930年代)跟着他哥哥闖關東。那時候整個東北被日本人佔領,朝鮮半島也是日本殖民地。為了維持生活,他們決定離開東北到朝鮮做生意,我爺爺當時並沒有永久離開中國的打算。
我爺爺跟他哥哥先到朝鮮的慈江道(道相當於省),1945年日本投降和朝鮮光復之前,我爺爺到了現在的首爾,日帝強佔期間,那個城市叫京城。因為南北朝鮮分治的關係,我爺爺1945年之後就回不了祖國。
我之所以不認為自己是中韓混血兒,是因為我父親不是韓國公民。我奶奶確實是韓國人,但當年韓國政府不承認外國男子在韓國生的孩子是他們的公民。因此,我父親作為韓國華僑,但沒當過一天的韓國公民。而且那時候的韓國政府還沒有跟北京建交,他們唯一承認的所謂中國政府是台北當局。而那時候的國民黨為了討好世界各地的華僑,就讓我父親這樣的韓國華僑成為所謂的“中華民國國民”。我爸爸從小讀的是華僑學校,上課用的教材都是台灣的,從小讀的是中國書,跟我台南籍的媽媽一樣接受的是中國的教育。
父親高中畢業後跟很多華僑一樣到台灣地區念大學。那時韓國人非常排外,尤其是排華。儘管我奶奶是韓國人,但在韓國人眼裏,我爸就是個中國人。在那種排外的環境下成長,我爸那一代的韓國華僑基本上都視自己為中國人。而且面對排擠,甚至還會加強他們的愛國心——我指的是愛中國。
我奶奶是韓國人,有趣的是,她會説一口流利的山東方言,她健在的時候只跟我講中文。我爸那邊的親戚有些留在韓國,但大部分後來都移民到美國,所以我爸比較少回台灣或韓國。我媽是台南人,她是祖籍福建漳州的第六代台灣人,她這一邊的親戚幾乎都留在台灣島內,所以她移民美國後還經常回去探親。我出生後,媽媽幾乎每年都帶着我回來,所以我對台灣乃至整個中國的感情就是這樣被培養出來的。
至於身份認同,從小我爸媽就教育我是中國人,而且因為我朝鮮語不通,也沒有在朝鮮或韓國的文化中長大,所以稱不上韓國人或朝鮮人或什麼混血兒,我頂多是稍微沾到了邊而已。
台灣有一種説法,1949年從大陸來的老兵,他們叫老芋仔(芋頭的閩南語是芋仔,諧音是“娥啊”,四聲啊),因為整個大陸地圖看起來像芋頭。台灣本省人則叫番薯。像我這種半本省半外省的叫芋仔番薯,我會説我是芋仔番薯配辣白菜。
我印象非常深刻的是,在1990年代大多數台灣人都還自稱中國人。其實很多台灣中年人現在還是一樣,無論他們的政治立場如何,像我們消防訓練中心的一些長官,他們都會説我們中國人或者是全省各縣市的消防局等等。
因為台灣海峽和朝鮮半島一樣屬於冷戰前線,所以在瞭解家庭歷史的過程中,是避不開那段時期的地緣政治的。
我爺爺在我出生之前就過世了,所以我沒有見過他,但我知道他不是共產主義者,他只不過是一個想家的、愛國的、有國歸不得的普通中國人。他想得到家鄉的消息,晚上會用短波收音機偷聽大陸的短波電台,有時候會和我爸一起聽。
我爺爺很久以前就告訴我爸爸,在抗美援朝戰爭的時候,中國人民志願軍跟朝鮮人民軍是完全不擾民的;而肆無忌憚擾民的,是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及其傀儡韓軍,這顛覆了我對朝鮮戰爭的認知。
而且我也知道美國是用大殺器的謊言來合理化2003年的伊拉克戰爭,所以我從很小的時候就知道,很多事情千萬不能人云亦云,不能不求甚解,要自己去研究。
我知道希特勒不是什麼好東西,因為我讀過他的著作,瞭解他的主張,接觸過多方面的資料之後,才確定小時候讀的歷史課本在這個話題上沒有騙人。
但講到斯大林,我們的課本會把1932-1933年的蘇聯饑荒,説成是斯大林刻意造成的饑荒,原因是“他是個無惡不作的殺人魔”。
可是在我認真讀了許多資料之後,得出的結論是,沙俄跟早期蘇聯在還沒有工業化的時候經常發生饑荒,但在斯大林的領導下,蘇聯人民在短期間內完成了工業化,讓整個蘇聯與饑荒永久告別。而且最早把那起饑荒描述成人為災難的是美國親納粹的報紙。
我想説的是,我的家庭背景確實在許多陰錯陽差之下影響了我的世界觀。因為我從小被教育我是中國人,我的直覺告訴我海峽兩岸都是中國人民的領土,是兩岸人民的祖先共同開墾和建設的。
這400年來,台灣是從大陸過來的人跟台灣地區的原住民一起建設的,而大陸改革開放之後的發展,台灣人從未缺席過。雖然我小時候還不那麼理解兩岸的分歧,可是直覺一直都告訴我,兩岸的問題應該由兩岸人民自己來解決。台灣人要是因為這些糾紛而放棄大陸,就實在太愚蠢了。
台灣同胞鍾翔宇
**觀察者網:**作為台灣省青年,你公開支持兩岸和平統一。但如今美國在不斷挑動台海矛盾,前幾天有一段音頻很流行,中國空軍警告美國空軍説,“我是中國空軍,你已接近我領空,請立即離開,否則將遭到攔截!”中方一直在剋制,但如果一不小心擦槍走火,後果難以預料。台灣的老百姓是怎麼想的?
**鍾翔宇:**沒有人希望戰爭。據我觀察,大部分台灣民眾都不想發生戰爭,所以現在很多的台灣年輕人對當局很無奈,可這並不表示他們支持國民黨,也不表示他們希望馬上統一,其實大部分人都希望可以繼續維持現狀。
我講個故事好了。幾個星期前,我到竹山去吃甕缸雞,餐廳老闆知道我在訓練中心服役就開始和我討論當兵的問題,他説他很怕台灣成為下一個烏克蘭。
我好奇老闆會怎樣反應,所以脱口説澤連斯基是個禍國殃民的混蛋,為了自己的利益,把烏克蘭老百姓當炮灰,他們打仗,不是為了自己國家的利益、自己民族的利益,而是北約的利益、美國的利益、華爾街的利益。
結果這位老闆説,他很怕蔡英文成為那樣子的人,他不希望台灣有那樣的下場。他説,如果兩岸打起來,台灣人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打,而是為了美國的利益,是美國人的炮灰。
其實很多人多少都知道這個事實,只是在台灣現在的環境下,太直白地説出來是一種忌諱。新聞上最吵的那些人,他們無法代表廣泛的台灣人民。當然我的一些立場目前也無法代表台灣人民。
**觀察者網:**所以從目前的選情來看,你怎麼看兩岸局勢前景?
**鍾翔宇:**很難講,因為從現在到2024年選舉,中間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們也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國民黨好像沒有想要勝選的打算。如果國民黨想要贏民進黨的話,最好的方法是郭柯配(郭台銘和柯文哲),這樣賴清德就沒戲了。
大部分人對民進黨很無奈,但是他們也並沒有支持國民黨,有些人可能就是含淚投藍,有些人可能説給柯文哲一個機會看看。這樣反民進黨的票就分裂了,不就像2000年連宋分裂一樣嗎?其實那時候陳水扁得到的票數不到40%,但因為反對民進黨的那一邊分裂了,阿扁就漁翁得利。
但其實現在台灣誰上台跟改善兩岸關係好像關係不大,因為我感覺兩岸的矛盾根本就是美國操縱的。台灣地區領導人的候選人都要會見美國在台協會的美國人;每次選舉的時候,候選人都要跑一趟美國,讓美國爸爸篩選,這是哪門子的“主權”?

郭台銘和柯文哲在金門遠望廈門夜景 圖自台媒
**觀察者網:**對台灣和平統一的前景,你怎麼看呢?
**鍾翔宇:**我是樂觀的,但是我覺得還需要點時間。我們有的就是時間。
美國現在為什麼會這麼抓狂,就是因為以它為首的世界秩序快要不行了,這是他們的垂死掙扎。雖然短期內可能動盪會日甚一日,可是我們把眼光放遠一點,考慮到比較長遠的未來,我是挺樂觀的,勢不可擋。
美國現在會在軍事方面挑釁大陸,大陸會做出反應,可是我覺得大陸做出反應不是為了表達想攻打台灣的意願,在我看來,大陸採取的策略是“以武求和”。我看到一個視頻,大陸的空軍説,“台灣是中國的,只有中國人民解放軍才能保護台灣”。他是用“保護台灣”這四個字來形容他們的行動,我覺得那樣説很好。
**觀察者網:**台灣跟你有同樣想法的人多嗎?
**鍾翔宇:**不多,但大家多少都開始在尋求新的答案。我不會掩飾我的看法。我有一些朋友也被我説服,而且越來越多的台灣人和我想法一致,不過總體而言還是不算多。但至少越來越多人意識到了,民進黨不把台灣老百姓的利益放在眼裏。
**觀察者網:**剛剛你提到,絕大多數台灣老百姓還是想維持現狀?是什麼意思?
**鍾翔宇:**1990年代大部分台灣人主張的是暫時維持現狀,然後遲早統一。現在的“維持現狀”是放着不管,其實他們很多人希望“台獨”,但又知道“台獨”不切實際。我覺得這也沒關係,只要他們覺得不切實際,他們不願意為此上戰場,那就是沒戲了。
只要中國大陸繼續發展下去,我想遲早大部分台灣人會看到他們的利益所在,會發現和平統一其實是我們最好的選項。只要美國因素不在的話,兩岸的分歧可以關起門來心平氣和地討論,自己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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