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越關係“連升兩級”，越南會在中美之間選邊站隊嗎？

【文/觀察者網 王慧、張菁娟】G20結束之後，美國總統拜登從新德里直飛河內，對越南展開為期兩天的國事訪問。

這是拜登2021年就任總統之後的首次訪越。值得注意的是，訪問期間，美越關係“連升兩級”，從“全面夥伴關係”提升至“全面戰略伙伴關係”。

“全面戰略伙伴關係”是越南對外關係的最高級別，越南此前只和中國、俄羅斯、印度和韓國建立了“全面戰略伙伴關係”。

中國與周邊國家關係研究中心主任趙衞華教授認為，美越關係升級的象徵意義大於實質性意義，因為美國實際上已經是越南最重要的對外關係之一了。這次升級更像是在美國的一再推動下，雙方給實質性關係補辦了個手續。

“越南向來奉行在大國之間保持平衡，特別是在中美兩國之間，這是越南高層的共識。此前越南遲遲不想升級與美國的關係，實際上就是不想打破這種平衡。”趙衞華説。

當地時間2023年9月10日，美國總統拜登與越南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總書記阮富仲舉行會談。圖源：視覺中國

接下來，越南會選邊站隊嗎？

近日，美國《外交官》雜誌的文章標題赫然寫道《越南是時候選擇了》。越美關係升級之後，越南會開始選邊站隊嗎？

“越南絕不可能選邊站隊。”趙衞華提到，越南副總理範平明2016年8月越南第29屆外交會議上曾經明確指出，在當前的形勢下，美中兩國是越南最重要的對外關係，越南只有在美中兩國間保持平衡，才能實現自身利益最大化。如果越南倒向任何一方，另一方就會對越南採取敵視態度，那時越南只能依靠自己選擇的“盟友”，從而變為“盟友”附屬品，變得一文不值。

半島電視台在9月10日的文章中分析也指出，與美國建立更密切的關係並不標誌着越南“戰略軌跡”的重大轉變，因為奉行“對大國的平衡外交政策”符合河內的最佳利益。文章援引新南威爾士大學澳大利亞國防學院名譽教授卡爾·塞耶的話説，越南巧妙地平衡了與大國的關係，而且現在不打算放棄這一做法。

“但這種平衡並不是絕對的平衡”，趙衞華教授注意到，越南媒體在同時提到中國和美國兩個國家時，在用詞上一般是“美中”，美國排在前面。

“這表明，越南人認為美國還是最強大的國家。另外，越南現在所處的階段，非常看重對外貿易。雖然中國是越南最大的貿易伙伴，但中國是越南最大的進口市場，巨大的貿易逆差經常令越南不滿。而美國是越南最大的出口市場，越南更看重和美國的貿易順差。”

數據顯示，2022年，越南對美國的貿易順差已擴大至949億美元，越南對中國的貿易逆差超過600億美元。

“因此，越南將美國視為其最重要的夥伴之一，加之中越在南海有領土和海洋權益爭端和錯綜複雜的歷史糾葛，越南一方面想在經濟上依靠美國，另一方面想在安全上藉助美國製衡中國。所以，越美關係在此前的十幾年中，已經逐步的、實質性的升級。”趙衞華説。

他認為，越南在中美之間，實際上還是稍微偏向於美國的，但仍不會偏得太遠，因為中越在經濟上的聯繫太密切了。

“2020年疫情期間，越南中斷了和中國的陸路口岸，但他們的工廠也因此難以為繼。這説明中國在產業鏈中佔有絕對優勢，越南不可能完全離開中國，它仍然還會在中美之間維持着一個大致的平衡。”

當地時間2023年8月29日，越南河內，一港口處。圖源：視覺中國

拜登訪越聲稱“無意圍堵中國”，當真如此？

拜登談到此次訪越的目的時説，不是為了遏制中國，而是要讓美國在“印太地區”建立“穩定的基礎”。

但他的這種説法連美媒都不信，許多美媒都在報道中直言，這就是拜登針對中國所做的努力。

美聯社指出，華盛頓想要通過提升與越南的夥伴關係來“對抗中國影響力”，美國公司也試圖尋找中國產品的“替代品”。《紐約時報》稱，拜登雖然在公開發言中否認有任何“敵對意圖”，但他近期外交政策的“潛台詞”都是“遏制中國”。美國全國廣播公司（NBC）稱，在美中貿易關係緊張的背景下，越南在全球供應鏈中的地位越來越重要，拜登政府希望通過加強美越關係“對華施壓”。

趙衞華認為，拜登所謂在“印太地區”建立“穩定的基礎”，“翻譯過來就是要維持美國霸權的穩定。在他們看來，只有美國霸權的穩定才是符合常識的，美國就應該在‘印太地區’有霸權，由他們來就是決定秩序，哪怕中國是追求一種平等的權利，他們都不能容忍。”

“拜登的説辭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廣西民族大學東盟學院副院長葛紅亮表示，美國向來説一套做一套。從本質上看，拜登拉攏越南就是為了圍堵中國、遏制中國，鼓動越南等國家和中國“脱鈎斷鏈”。

美國總統拜登與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出席歡迎儀式 圖自美聯社

觀察者網注意到，此次拜登訪問越南，有不少美國科技巨頭公司的高層隨行，雙方重點談及了半導體領域的合作。

白宮在新聞通稿中稱，雙方的半導體合作伙伴關係將為美國工業、消費者和工人提供可持續的半導體供應鏈支持。

例如，Marvell和Synopsys公司計劃在越南建立芯片設計中心；安靠科技在河內附近投資16億美元的新工廠將於10月開始運營，該工廠將組裝、封裝和測試芯片。

兩國還宣佈在越南啓動全面的勞動力發展計劃，共同開發半導體組裝、測試和封裝的實踐教學實驗室及培訓課程。美國政府將提供200萬美元初始種子資金。

此前，路透社在一篇文章中寫道，戰略性半導體產業中的“友岸外包”一直是華盛頓勸説越南同意正式提升兩國關係的重要誘惑之一。正式提升（與美國的）關係可能會給越南的半導體產業帶來數十億美元的新投資和一些公共基金。據估計，越南的稀土儲量僅次於中國，位居世界第二。

“所謂‘友岸外包’就是美國利用它的影響力，把美國的一些產品放到越南來生產，這樣一來越南就可以發展它的半導體產業、電子信息產業。越南則需向美國承諾‘去風險’，不能和一些可能給美國帶來所謂‘風險’的國家的公司合作，這個指向是非常明確的，就是針對中國。”趙衞華説。

趙衞華認為，美越達成的半導體合作實際上就是美國遏制中國的一部分，對此越南也應該清楚。但是這時候他們和美國達成在半導體領域的合作不僅有利可圖，還不會受到美國製裁，美國還會把一些產業放到越南，追加投資，發展越南的技術。“對於美越來説一拍即合，因此達成較多共識。”

越南半導體生產商工廠 圖自越媒

越南左右逢源，中國如何破局？

在中美戰略競爭的大環境下，越南正左右逢源，既想從美國尋求利益，又想從中國這裏獲得好處，努力實現其利益最大化。

“這也符合東南亞一些中小國家的心態，沒有必要過分擔憂越南選邊站隊。”趙衞華説，他認為，越南不敢也不會完全選邊站隊。而中國可以充分發揮在基礎設施上的優勢，促進中越、中緬等交通線路的對接。

“越南是一個特別依賴外對外貿易的國家，其經濟增長是外貿驅動型，它的外貿增長速度大概是經濟平均增長速度的兩倍。越南本來是依靠海上貿易的，但如今越南海上運能不足，集裝箱不足，它要開闢陸路的通道。中國現在已經開始建立西部陸海新通道，建設完成後，如果越南的鐵路和中國聯通，那麼它的商品可以通過中國更便捷的運輸到歐洲，這對越南來説也是在一個巨大的誘惑。”

趙衞華認為，如果中國能充分利用和越南互聯互通的優勢，就能夠對沖美國企圖干擾中越關係的努力，在中美越之間建立起大致平衡的關係。

葛紅亮提到，中國和越南是通過黨際關係來引領兩國合作的，這是一個既定的路徑。

在拜登訪越之間，越共中央總書記阮富仲上個月視察越南諒山省越中邊境友誼-友誼關口岸時表示，世界上只有越中友誼—友誼關口岸以“友誼”二字命名，這體現了越中兩國人民“同志加兄弟”的特殊傳統友誼。越南始終高度重視並將發展同中國的關係視為頭等優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