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汽車業啓動歷史性大罷工，特斯拉或成最大贏家

紐約時間9月15日零時，全美汽車工人聯合會(UnitedAutoWorkers，UAW)與三大汽車巨頭的勞資協議談判失敗，UAW將在美國多個州發起罷工。

UAW代表着14.6萬名美國汽車工人，它要求車企在2027年9月之前一共加薪40%，並在福利方面進行重大改善，要求包括為所有工人恢復保障性福利養老金、每週工作32小時以及增加額外的生活費，同時還要求提供工作保障和停止使用臨時工。

UAW還希望消除在這三家公司存在的兩級工資制度，因為會員們認為這不公平地將一些同事降為二等工人。較高級別的工人——即在2007年之前加入公司的人——每小時大約賺取33美元，而在此之後加入的人則屬於較低級別，每小時賺取約17美元。較低級別的員工也沒有獲得確定的養老金福利，他們的醫療福利也較少。

今日開啓的首批罷工人數為12700人，罷工分別位於密歇根州韋恩的福特汽車、密蘇里州温茨維爾的通用汽車和俄亥俄州托萊多的Stellantis吉普品牌，這些工廠分別生產者三家品牌最暢銷的車型，假如後續罷工規模加劇，美國一半的汽車產能都將受到影響。

這不僅是UAW成立88年曆史以來首次同時對三家車企發動罷工，也是近年來全球最猛烈的罷工潮，根據測算，本次罷工將重創美國汽車行業產能並造成巨大經濟損失，根據德意志銀行測算，罷工將對三家美國汽車生產商每週約4-5億美元的經濟損失。

不僅如此，根據RSM首席經濟學家JoeBrusuelas的估計，如果UAW全面罷工，美國經濟每天面臨約5億美元的損失。2019年，UAW針對通用汽車的罷工持續了40天，給公司帶來約36億美元的損失。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10天前，美國總統拜登曾表示樂觀地認為可以避免罷工，他説：“我不擔心罷工…我不認為會發生”。

拜登在一年前通過了一項強制案，阻止了美國鐵路工程師和列車員的罷工計劃。然而，汽車工人受到不同的勞工法保護，這使得拜登無權阻止罷工。而且他在UAW中的影響力有限，該工會對他推動行業轉向電動汽車持批評態度。

UAW組織總監布賴恩·謝波德在週四的在線活動中表示，罷工策略是為了給談判代表“最大的靈活性”，以獲得汽車工人“應得的合同”。他補充説，全面罷工“仍然是一個選項”。

分析人士普遍認為，本次罷工由於雙方分歧巨大，恐怕短期內難以達成協議，沒有工會的特斯拉或將是本輪鷸蚌相爭中最大的贏家。

工人企業都不滿意，為什麼？

在本次正式罷工之前，代表工人的UAW和車廠們進行了長時間的拉鋸談判，但是鑑於雙方要價相距甚遠，談判最終破裂。

根據2019年談判達成的現行合同，工廠全職工人的起薪約為每小時18美元，最高可達每小時約32美元。

在這個薪資基礎上，工會表示希望加薪40%和取消分級工資制度的訴求，三家汽車廠均表示僅僅願意提供20%的漲薪，並拒絕回應取消分級工資制度這個UAW的核心訴求。

福特在一份聲明中表示，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最新提議將使其美國勞動力成本增加一倍，使其無法與特斯拉和其他非工會競爭對手相比。該公司表示，罷工可能意味着今年UAW的利潤分享支票將“大幅減少”。通用汽車和Stellantis拒絕在午夜罷工截止日期之前發表評論。

根據目前車廠和工會達成的合同，包括福利在內三家美國汽車廠的每小時勞動力綜合成本平均約為65美元，而特斯拉的每小時勞動力成本為45美元，亞洲汽車製造商的每小時勞動力成本為55美元。

通用汽車最高製造主管傑拉爾德·約翰遜在一段視頻中表示，美國汽車工人聯合會的工資和福利提案將使該汽車製造商損失1000億美元，“是通用汽車公司總市值的兩倍以上，絕對不可能被接受”。

福特首席執行官吉姆·法利在致辭前表示該行業的未來岌岌可危。他説：“讓我們盡一切努力避免災難性的後果。”

但是UAW表示，勞動力成本佔公司每輛車成本的比例不到5%。因此工會的最初要求將使汽車製造商的每小時勞動力成本大約增加一倍。

UAW主席費恩公開駁斥了汽車製造商關於工會要求成本過高的説法，稱這些公司已在股票回購和高管薪酬上花費了數十億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本次UAW罷工除了員工工資問題，也有其他的政治考量，那就是在電動車時代依然能夠保障自己的工會利益。

隨着特斯拉引領的新能源車時代，包括福特在內的傳統汽車廠都在開啓電動化轉型，而這些車廠紛紛選擇在美國南部新設工廠，而不是長期以來作為汽車工業大本營的密歇根地區，這也讓立足傳統汽車工人地區的UAW嗅到了一絲危機，並試圖通過罷工來爭取自己未來的權益。

根據對美國勞工統計局數據的分析，UAW主要所在的傳統五大湖地區的汽車就業人數雖然仍是南部各州的近兩倍，但在過去20年中已下降34%，截至2021年，汽車就業人數為382000人，儘管汽車工人下降主要源於2008年金融危機引發的大裁員，但是在近十年來，底特律所在的五大湖地區依然沒有恢復生計的跡象。

而與之相對的，美國南部地區的汽車產業在發展的如火如荼，依然汽車工人人數依然沒有超過傳統汽車工業區，但是憑藉着能源價格優勢，南部地區正在不斷吸引美國汽車廠商投資建廠，這也將進一步削弱UAW的掌控力。

根據美國能源信息署2023年6月的數據，密歇根州的平均工業電力價格為每千瓦時8.29美分，而田納西州為6.41美分，佐治亞州為7.01美分。

福特首席執行官吉姆·法利曾公開表示，其將新工廠設在田納西州的原因之一是田納西當局是美國最大的清潔能源提供商之一，該州較低的能源成本也吸引了福特在當地建廠的重要原因。

罷工會引發什麼連鎖反應？

根據美國勞工統計局的數據，美國汽車行業，包括零部件製造商，僱傭了近100萬人。此次協調罷工可能代表着幾十年來美國最雄心勃勃的勞工行動，並且可能會影響美國的經濟增長，具體取決於罷工的持續時間。本次罷工不僅將對美國汽車業和經濟造成影響，或許也將是美國製造業未來的縮影。

對於本次罷工，UAW主席費恩提出了一項“製造混亂”的策略，即通過一系列的停工來針對美國的個別工廠。根據行業專家的説法，每家公司減緩或停止幾個發動機或變速器工廠的生產，可能與所有工廠全面罷工一樣有效。

全球數據（GlobalData）汽車業顧問傑夫·舒斯特（Jeff Schuster）表示，每家公司只需要關閉一個發動機或傳動裝置的位置，就足以關閉近四分之三的美國裝配廠。“每家公司兩個工廠停工，基本上可以讓北美停擺”。

費恩表示，以後所有汽車工人仍有可能罷工。德意志銀行估計，如果所有生產都停止，全面罷工將每週使每個受影響的汽車製造商的收益減少約4億至5億美元。一些損失可以通過在罷工後增加生產計劃來彌補，但是隨着罷工延長到幾周甚至幾個月，這種可能性逐漸消失。

UAW的罷工不會影響像豐田、本田和奔馳這樣的歐洲和亞洲汽車製造商，因為他們在美國的工廠工人並不受該工會代表。

另外，如果三家汽車製造商的所有14.5萬名UAW成員同時罷工，每週可能會給基金造成超過7000萬美元的損失，耗盡8.25億美元的罷工基金。

如果公司停止運營並解僱那些並非正式參與罷工的員工，這些員工可能有資格獲得國家失業救濟金，而不是罷工救濟金。罷工者無法獲得失業救濟金，但是暫時被解僱的員工可以獲得這些國家救濟金。

不過值得注意的是，本次罷工如果有贏家的話，那便是沒有汽車工會的特斯拉。

Wedbush分析師丹尼爾·艾夫斯表示：“在這場UAW對抗通用、福特的權力之爭中，特斯拉是明顯的贏家”。他補充道底特律的汽車製造商未來可能面臨更高的成本和複雜性，而特斯拉和其他非工會汽車製造商在擴大電動車生產時將不會面臨這些問題。

汽車製造商表示，與特斯拉之間的成本差距是他們難以與這家電動汽車巨頭競爭的主要原因。特斯拉目前的勞動成本估計為每小時45至50美元，而底特律三巨頭的車輛製造成本約為每小時64至67美元。2017年，通用汽車的銷量比特斯拉大85倍。到2022年，這個差距已經縮小到不到五倍的優勢。如果UAW的條件獲得滿足，三巨頭的成本只會更高。

UAW在2018年試圖招募特斯拉的員工但沒有成功，並指責馬斯克非法壓制組織努力。馬斯克長期以來直言不諱地反對工會組織，他認為工會組織會拖垮企業效率，這也導致特斯拉與UAW之間一直劍拔弩張。

拜登急了，但是隻能乾着急

對於本次罷工行動，拜登政府無法淡定。

儘管汽車業僅佔美國GDP的3%，但在五大湖經濟中佔據更大的份額，工會集團作為傳統的民主黨票倉，在2020年，民主黨正是依靠贏得密歇根州和威斯康星州的選舉來保住總統之位。

在美國汽車製造商以及整個經濟都還在擺脱疫情和半導體短缺的影響之際，汽車工人可能的長期罷工可能會帶來更高的通脹和經濟損失。

經濟諮詢公司安德森經濟集團(Anderson Economic Group)稱，針對汽車“三巨頭”的罷工只要持續10天，就會使美國GDP減少56億美元，並可能使密歇根州經濟陷入衰退。這還可能使一些車型變得稀缺，從而推高汽車價格，而汽車價格才剛從創紀錄水平稍有回落。

而長期罷工將產生深遠的影響。長期罷工將打擊汽車產業鏈供應商及其工人，並壓低關鍵大宗商品的價格，尤其是鋼鐵；還將損害密歇根州、俄亥俄州和威斯康星州的經濟，可能會使拜登在2024年選舉中更難獲得搖擺州的支持。

拜登親自與工會和汽車製造商的領導人進行了交談，因為罷工對他來説也可能具有政治上的代價。據知情人士透露，拜登政府官員正在討論緊急援助措施，以保護為美國汽車製造商提供供應的小型企業。白宮拒絕置評。

拜登在一年前的最後時刻參與了阻止全國主要貨運鐵路的工程師和列車員罷工的談判，並且雙方都認為是他的功勞達成了協議。根據另一項勞工法，拜登和國會有權通過強制合同來保持工人繼續工作，這是他在去年底鐵路工人基層拒絕了他斡旋的協議並再次威脅要罷工時所使用的權力。

然而，汽車工人受到不同的勞工法保護，這使得拜登無權阻止罷工。而且他在UAW中的影響力有限，該工會對他推動行業轉向電動汽車持批評態度。

UAW表示，他們計劃在底特律舉行一場集會，與預計的首次罷工日同時進行，參與者包括費恩、參議員伯尼·桑德斯和其他國會成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