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光| 在以色列，一位阿拉伯小夥對我説：“解放巴勒斯坦！”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楊光】

當地時間10月7日星期六早晨6點半，還有很多人處於睡夢中時，新一輪加沙衝突在幾乎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爆發了，並且令人意外的是，衝突的發起方是此前較為沉默的哈馬斯。

這場代號為“阿克薩洪水”的行動中，哈馬斯在短時間內向以色列南部與中部發射了超過2500枚火箭彈以及上千枚迫擊炮彈與其他爆炸物，並且史無前例地同時從空中、地面以及海上出動部隊向以色列內陸展開進攻。

哈馬斯的進攻不但佔領了一些加沙邊境的檢查站與軍事基地，還佔領了多個以色列定居點。自哈馬斯2007年全面佔領加沙以來，這是其發動過的規模最大的針對以色列的軍事行動。

在週六上午的衝突過程中，哈馬斯從襲擊檢查站，俘虜並帶回以色列士兵，進攻關鍵性建築（如以色列警察局）以及持續滲透（通過皮卡、滑翔翼、摩托艇）進以色列核心地帶等行動中，充分展現了自己的軍事能力，以及清晰的行動目標。

可以看出加沙方面的作戰思路極為清晰，行動分工明確，這説明這次行動經過精心準備，並非是擦槍走火而導致的衝突升級。

然而另一方面，也説明以色列對其長期圍困的加沙地帶戰備荒廢，反擊速度遲緩。據以色列衞生部消息，襲擊已造成以境內至少100人死亡，908人受傷，預計死亡人數還將進一步增加。

這個傷亡數據，可以稱是以色列21世紀以來遭受的最嚴重襲擊。雖然近年來以色列與加沙方面的衝突不斷，分別在2021年5月、2022年8月以及2023年5月都與加沙方面的哈馬斯與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爆發了武裝衝突，但之前的衝突在激烈程度上完全不能與此次相提並論。

此外，哈馬斯的軍事行動直接俘虜了超過60名以色列軍警以及平民，其中包括一名以色列南部軍區的將軍。網上流傳的照片顯示，《猶太紀事報》發佈了疑似以色列少將尼姆羅德·阿洛尼穿着T恤和內褲，在加沙城內的一條街道上被帶走。

在行動發起的三小時後，陸續還有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以及其他一些巴勒斯坦反抗組織（例如約旦河西岸的“獅穴”組織）宣佈加入行動，這些組織從西南部的加沙以及東面的約旦河西岸地區侵襲以色列的國家安全。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加沙方面選擇的行動時間為10月7日星期六，也是50年前——即1973年10月6日第四次中東戰爭（也稱贖罪日戰爭）開始的第二天。但由於以色列猶太人正在過安息日，所以當天對當地的影響並不明顯。

耶路撒冷在最近幾年衝突中受到的火箭彈影響都較為有限。然而在此次衝突中，耶路撒冷從早上到中午也響起了數輪的防空警報。只不過在我早上漫步的東耶路撒冷，還未見到有人為響應防空警報前往庇護所。相反還有許多人駐足街頭，拿出手機抬頭尋找、拍攝着火箭彈與攔截導彈在空中繪成的蹤跡。空中不時傳來的悶響與街上照常生活的人們並不衝突，似乎這才是本地該有的常態。

東耶路撒冷的一些阿拉伯村莊和社區也在隨後陸續燃放煙花，以此來慶祝此次加沙方面的軍事行動。在回家的路上，我還遇到了一位路過的阿拉伯小夥，也許是因為看到我的中國臉，而朝我大喊：“解放巴勒斯坦（Free Palestine）！”（此為表示支持巴勒斯坦國家獨立和自主權的常用口號，通常用於與巴勒斯坦問題和巴以衝突有關的事件）

東耶路撒冷上空攔截火箭彈痕跡，作者供圖

哈馬斯發起行動的直接原因還有待觀察，因為目前並沒有任何單一的原因能夠説明，為何哈馬斯選擇在此時發動針對以色列的大規模軍事行動。但在筆者看來，以下因素可能是哈馬斯此次行動的原因：

首先，此次行動是加沙方面為反對以色列與阿拉伯國家關係正常化，反對將巴勒斯坦問題邊緣化而做出的軍事行動。以色列在2020年於美國的支持下，與一些阿拉伯國家開始了關係正常化的進程。但在這一過程中，巴勒斯坦的利益長期被相關各國漠視與犧牲。對此，巴勒斯坦內部以及伊朗都予以強烈反對，即要求相關國家與以色列的交往中，不應該損害巴勒斯坦的利益。因此，哈馬斯突然的軍事行動應該會直接影響到正在進行中的以色列-沙特關係正常化談判，並使巴勒斯坦方面的訴求能夠獲得更高的國際關注。

其次，哈馬斯也還可能受到域內國家的支持，為“抵抗之弧”（通常指以伊朗為首的國家與以黎巴嫩真主黨以及哈馬斯為代表的非國家行為體組成的政治勢力，他們反對以色列及其支持者）的聯動做準備。伊朗總統與其最高領袖在上週發表聲明強調，“阿拉伯國家與以色列的正常化努力是‘反動和倒退的’、那些與以色列正常化關係的穆斯林國家是在‘下注於一匹不會贏的馬’”。

一枚從加沙地帶發射的火箭彈擊中以色列南部地區（美聯社）

此次衝突作為以色列進入21世紀以來所遭受的最嚴重襲擊，不僅發生軍警死亡且出現被俘的情況，以色列平民也多有傷亡。在此情況下，以色列一定會發動全面戰爭，甚至是採取直接攻入加沙的地面行動，這在以往20年中較為罕見（僅有2008-2009年的加沙衝突可做類似參考）。雖然以色列在此次行動的初期遭受了重大傷亡，但也為其在衝突中的行為提供了更高的“合法性”。隨之而來的，則是在一定程度上使得以色列能夠不被城市作戰的高傷亡條件而限制自身的軍事行動。此外，城市作戰行動本身的特點決定了此次衝突的時間不會短。雖然目前以色列的表現已經使其顏面盡失，但是在另一方面也使其擁有可以真正與哈馬斯以及其他組織全面反擊作戰的條件。

戰爭才剛剛開始，戰場上後續的其他表現如何還有待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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