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周渡消防救援站：改制五年了，是什麼讓“119”變得更強更專業？-邱喆銘

2018年，在深化黨和國家機構的改革中，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正式建立。五年來，我們熟悉的“火警119”在隊伍建設、管理結構和工作內容等方面都發生了深層次、全方位的變革。消防救援人員的主力也從現役軍人變為了職業化消防救援人員。

從軍人到在編人員，他們的工作、生活、職業發展和作風是否也在隨之改變呢？他們是如何從普通青年變成為人民赴湯蹈火、搶險救災的先鋒？在消防救援改制5週年之際，觀察者網來到上海市浦東新區消防救援支隊世博大隊周渡消防救援站，對話滅火救援分隊分隊長邱喆銘，詳細瞭解了上海基層消防救援人員的日常訓練、生活，以及消防系統改制給整個行業和每一個普通人帶來的改變。

採訪視頻截圖

【採訪/觀察者網 戴蘇越】

觀察者網：邱分隊長您好，剛才和您的同事交流的時候我發現大家還是會喊你“班長”這個部隊裏的稱謂，從2018年改制到現在已經5年了，從地地道道的軍人到專業的消防救援人員，消防救援隊伍在改革中經歷了怎樣的變化？

**邱喆銘：**消防員這個職業，以前叫消防兵，在武警序列裏面它屬於武警和公安雙重管理，一個是武警，還有一個是公安，我們屬於公安現役部隊。我們那時候當兵兩年就退伍了，導致好多人才的流失。

很多戰士剛剛經過兩年的訓練，可以成為一名較為合格的消防兵，但好多人選擇了退伍，人才的流失影響了我們這支隊伍的發展。通過一系列改革，我們成為了消防救援隊伍，希望能留住這些人才，讓更多的人能把消防這個職業作為終身的職業，從而更好地服務於人民。

觀察者網：雖然脱離了部隊編制，但是很多部隊的管理方式和作風是否依然延續了下來？

**邱喆銘：**是的。因為消防救援隊伍是一支需要形成戰鬥力的隊伍，要有戰鬥力就必須得是這種管理模式。如果是一盤散沙，到火場或者救援災害救援事故現場，就很難處置好災害事故。

戰鬥力就是我們的標準，你想形成戰鬥力，必須把這支隊伍擰成一股繩；要擰成一股繩，就需要嚴明的紀律——服從命令，聽從指揮，在火場上做到令行禁止——這樣才會有戰鬥力，才能更好地為人民服務。

我們現在實行的是輪休制度，在工作日是24小時執行戰備的。早上起來，首先要繞中隊跑四圈，3公里左右，跑完圈就是洗漱、吃早飯、安排一天的工作。在不出警的時候，我們早上是業務訓練為主，下午是體能訓練，工作完之後我們會進行器材檢查，工作安排非常雜，任務也還是比較重的。晚上一般是安排休息，業務學習或者有時候組織大家看看電影。這就是我們每天的日常。

周渡站消防救援人員在進行戰備檢查（圖片來源：中新網）

觀察者網：所以現在我們依然還會疊“豆腐塊”。

**邱喆銘：**當然。

觀察者網：我們日常的訓練主要有哪些內容呢？

**邱喆銘：**我們日常的訓練都是圍繞實戰來開展的，就像剛剛你們所看到的，每位號員都有各自需要攜帶的器材和各自的任務分工。我們日常的訓練包括體能訓練，比如3公里、5公里和各種腰腹肌力量的訓練。還有業務訓練，包括6米拉梯、掛鈎梯，15米金屬拉梯，9米拉梯與掛鈎梯連用操……還包括日常的登高爬樓、搶險救援時的破拆水泥板、破拆防盜門，防盜窗，破拆車輛等等一系列的訓練。

其實這些內容想學會並不是那麼難，但要精通是需要過程的。我們帶新消防員的時候經常會問：“會了嗎？”其實真上手操作的時候，並不是那麼簡單。這就是傳説中的“眼睛會了，手還不會”。

另外，隨着我們的改制，我們需要掌握的一些技能要比以往更多了。沒有改革之前，我們的訓練以滅火救援，還有一些簡單的災害事故為主，現在全災種大應急要求提出來之後，我們涉及到的災害類型會更多。以前我們很少會處置的障礙練習、水域救援、地震救援以及高空和地下的有限空間救援，現在成了我們的家常便飯，都需要我們去掌握的。

觀察者網：能否分享一下您自己進入這個行業的經歷？您剛來消防隊時是以軍人的身份入伍參軍的，後來隨着消防救援隊伍的改制，肯定會影響到你對人生的規劃。

**邱喆銘：**當年從學校畢業後，我的很多同齡人都參軍入伍了，我也有這個志向，想着在部隊裏可以扛槍、可以鍛鍊體魄，也能鍛鍊自己的做人和做事，於是選擇了參軍。我是體檢和政審過了才知道自己被武裝部分配到了上海消防。

剛開始我也對新的環境不適應，想要回家，後來想着2年就退伍，但時間久了適應了環境和工作，我覺得消防挺好的，留下來自己未來的發展和晉升也會非常不錯。在改制以前，每年會有人從武警消防隊退伍，能夠留下來的都是經過業務考核各方面都非常優秀的人。通過優勝劣汰的方式把人留住，現在改制後更是這個樣子，一進來首先就要幹滿5年，相對而言更加穩定。我現在在這裏已經有10年了。

觀察者網：改制之後消防救援隊的可以成為終身職業了，是不是意味着它成了一個“有編”的穩定崗位？

**邱喆銘：**是的，近幾年我們消防救援隊伍的招錄可以説越來越紅火了。因為大家覺得消防救援隊伍，無論是待遇、薪資還是社會認可度都很不錯，也有利於自己以後的發展。很多大學畢業生和參軍入伍後退伍的老兵，都會選擇加入消防救援隊伍。

習近平向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授旗（圖片來源：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招錄平台）

觀察者網：作為消防救援人員，你們如何看待和你們的工作如影隨形的危險？除了重大的火情和險情，你們日常的出勤主要是處理什麼樣的事件？

**邱喆銘：**説實話，真正到了火災現場，很多時候我們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危險，而是如何去處理險情，如何在保證自己安全的情況下把這場仗打下來。雖然説我們講人類對火會有本能的恐懼，但作為消防員穿上這身裝備之後，對火的恐懼沒有那麼強烈。在沒有進入火場之前，第一次、第二次會害怕，火場進多了其實並沒有恐懼害怕這一説法，就是一種職業的本能。

比起恐懼，在火場中謹慎和規範，時刻考慮安全才是更重要的，曾經有一次我就因為自己的魯莽差點受重傷：那時候其實火併不特別大，就燒一個雨棚，我需要從隔壁窗跨過去才能把它滅掉，我在翻過去的時候拉了一把邊上的水管，然後它不牢，突然就斷了。當時這是在三樓，我就往下掉了一下，好在下面的雨棚比較結實，不然我可能要躺好久。

其實相比於火災，平時我們救援出勤會更多。比如説人員被困、意外被反鎖在家裏，一般如果樓層較低我們就架梯子，如果架不了梯子隔壁有人，我們就從隔壁翻窗過去，在緊急情況下我們會暴力破拆，但大多數情況下我們就給他找個鎖匠。另外，我們在處理馬蜂窩和小朋友頭被夾住方面也是很專業的。以上都是對於我們來説比較簡單的任務，比較難困難的救援比如説車輛事故救援中如果車體被撞得很嚴重，包括建築物倒塌和成體系成規模的災害事故，都是我們救援的難點。

北京西城區消防救援支隊在執行救災任務（圖片來源：ICphoto)

觀察者網：最後，隨着消防救援人員服務年限會比以往現役人員久，年輕人到了時間會有戀愛和成家的需求，而我們的工作又註定是繁忙而且需要隨時待命的，您是如何看待這個問題的？

**邱喆銘：**隨着消防改革，消防救援人員很多時候乾的年數會越來越久，可能以前當兵的時候不會有這個問題，現在職業化之後也成了一個問題。需要有一個能理解我們、支持我們工作的另一半是非常關鍵的。我們很多時候工作比較忙，任務比較重的情況下，可能確實顧及不到家裏，很多時候雙方的父母也好、小朋友也好，很多時候都是另一半一個人在挑家的大梁，所以説需要一個比較獨立、比較通情達理的另一半才能更好地輔助我們做好工作。

其實我們消防救援的小夥子們是有很多優點的。首先，在生活中無論是修水電還是處理簡單的災害，我們啥都會，包括對東西的修修補補、塗塗料這種，我們都是萬能的。還有一個，消防救援隊伍培養了我們為人處世的果斷和堅毅，我們都非常有責任心，作為男同胞，一旦成家就要對家庭負責，責任心是非常關鍵的。

觀察者網：非常感謝您和我們的分享，讓我們從很多細節瞭解到了消防救援隊伍，也對這份事業有了更多的感謝和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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