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夢琪：在阿根廷大選現場，我明白了為什麼獲勝的是米萊

【文/觀察者網專欄作者 袁夢琪】

自11月19日阿根廷自由派右翼“自由前進黨”的哈維爾·米萊獲得本次總統選舉勝利以來，有關這位“拉美特朗普”的執政理念以及阿根廷未來的討論就不絕於耳，大家一方面好奇於阿根廷人民為什麼選擇了米萊，一方面也對阿根廷以及拉美是否會快速向右轉充滿了擔心。

筆者也借大選期間對阿根廷選舉政治的觀察，幫助大家來了解阿根廷國內的政治運作。

競選期間的民眾政治參與行為

2023年阿根廷選舉時間表從大選前的180天開始，直到大選後的90天結束，其中8月13日為初選，10月22日為大選，11月19日為決選。

筆者於9月16日抵達阿根廷，從9月17日開始阿根廷就正式進入了2023年總統大選的競選活動期，直到10月22日大選之前的48小時，各個政黨都可以卯足了勁為自己的陣營搖旗吶喊。一般民眾會在街頭的牆上貼滿總統候選人的海報，或者是在路口拉上助選的橫幅，還有就是往居民郵箱裏投入選票。

初選結果出來之後，筆者就十分想要圍觀今年的政黨競選活動，因此提前聯繫了朋友，在筆者所居住的第一社區（布市分為15個社區，其劃分標準由2005年通過的第1777號法律規定。各個社區是分散的政治和行政管理單位，在某些情況下覆蓋多個街區。他們與市政府擁有專屬和並行的權力。首先是二級道路和綠地的維護、資產的管理、立法倡議以及預算的制定）內觀察了共和國方案黨黨員們開展的支持布市市長候選人豪爾赫·馬克裏（Jorge Macri）的各項競選活動，也觀察了祖國聯盟塞爾吉奧·馬薩（Sergio Massa）支持者的遊行活動，還觀察了支持自由前進黨哈維爾·米萊（Javier Milei）的示威活動和社區宣傳活動，以期能較為全面的觀察和了解不同政黨的政治活動。

筆者將個人所參與的活動大致分為五類：週中集會活動、週六街頭選舉宣傳活動、入户散發傳單活動、示威遊行活動和競選活動的閉幕式。在大選之前，筆者主要是觀察的共和國方案黨的各項活動，因為該黨在首都是絕對處於優勢的政治力量，且該政黨的制度化程度高，內部設有青年羣體、女性羣體和非營利性羣體，因此筆者所觀察到的競選活動形式多元且涉及人羣廣。在大選之後，筆者主要觀察了唯二的自由前進黨和祖國聯盟開展的各項競選活動，能看到更為明顯的對抗信息。

1.週中集會活動

週中的集會活動一般會選在下班後的時間，這樣可以儘可能地讓每一位感興趣的人都能參與相應的集會活動。

9月21日下午6點，在布大經濟學院前的廣場上，筆者跟隨共和國方案黨的青年組織開展集會和公開演講活動。參與者有一部分是第一社區的工作人員，就是來完成本職工作的；有的是剛下班來支持社區活動的，像科隆劇院的票務人員、小企業的會計、大學生和無業者等，純屬為愛發電。

大家會首先圍成一個圓圈，由這個小團體的領袖人物發表一番支持集會的講話和今晚的任務，然後大家接着可以沒有主題的自由發言。發言完後就是合照，最後是大家拿着宣傳單在廣場周圍分發給路過的民眾，並呼籲投票給候選人。

街頭分發宣傳單

此外，筆者還圍觀了共和國方案黨的女性羣體集會活動。女性羣體組織是阿根廷現在每個政黨都會有的黨內分支，因為阿根廷國會在1991年通過第24012號法律——女性配額法（Quota Law），保證了女性議員參政人數需超過議員總人數的三分之一，為女性發聲奠定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在政黨內成立女性羣體組織也成為阿根廷民眾的普遍認知。場館內的女性既有來自不同社區的，也有來自下轄的教育分支（從事教育行業）、女同分支（女同性戀羣體）等。主要就是動員女性瞭解政治、參與政治，併成為政治的一部分。

女性集會的內場

2.週六街頭選舉宣傳活動

在競選期間，每個週六各個政黨都會召集黨員或者是志願者參與街頭擺桌選舉宣傳活動（pone la mesa），就是在固定的某個路口，支起該政黨的小宣傳桌，給過往的行人發放政黨的宣傳單，同時收集民眾的意見和建議。

一般這類活動會通過WhatsApp或者是Instagram發佈信息，告知大家在哪個路口哪個時間段進行擺桌宣傳活動，持續時間由各個政黨自行決定。這種宣傳活動散發的宣傳單上面會印有市長或者是總統候選人的名單，也可能會印有候選人的執政綱領。

這類活動也是各個政黨以更接地氣的方式來傾聽民眾的需求，比如大家會提到首都的治安問題需要改善，南方某省的腐敗問題需要關注，某市的公共綠地空間需要增加、老年人詢問在哪裏可以查詢到投票地點等等各項民生需求問題。

我曾在2015年也圍觀過共和國方案黨的街頭散發傳單活動，彼時正值共和國方案黨和庇隆主義黨互掐的時刻，路人會將傳單拿走後故意揉成團扔出去，敵意相當大。8年過去了，又是在同樣的位置圍觀宣發傳單，這次沒有人再這麼直接的表達敵意，人們會直接繞開或者是回覆自己已經有了傳單，似乎整體的氛圍更為和諧。也有可能是因為該黨已經在布市執政了16年之久，人們對該黨已經足夠認可了。

在參與這一宣傳活動時，筆者發現各個政黨的力量相差懸殊，庇隆黨在首都、布省乃至全國範圍內都有較大的組織團體，他們在首都每一個社區都有多個宣傳桌，在布省下轄的市政裏更是可以在市中心廣場佔據兩個路口擺桌宣傳，加上還有黨員可以一起開展入户宣傳的活動。共和國方案黨的力量則主要集中在首都，可以在每一個社區中有多個宣傳擺桌的路口。而自由前進黨在每一個社區只有一個宣傳擺桌的地點，參與的總人數較少，不足以在一個社區中設置多個選舉宣傳桌。

各個政黨的街頭擺桌宣傳

街邊和路過民眾交流

3.週末入户散發傳單活動

週末的時候，每個志願者或者黨員都會有更多的時間，因此政黨組織也會召集大家一起做入户散發傳單活動，就是將選票或者宣傳單塞進居民樓的大門或者放入郵箱。

筆者曾圍觀共和國方案黨在布省某個市政的入户散發傳單活動，大家先是早上在第一社區的工作地點集合，再由開車的社區工作人員帶着一同前往該市政的政黨活動地點，接下來大家會根據人數情況分配每個人負責的街道，主要就是將選票放在郵箱或者門口。

同行的工作人員還告訴筆者，因為不想被人看見，所以每人負責街道的一側，這樣不走回頭路。否則回程遇到激進的反對黨人，很容易被言語攻擊。同時因為每個街道的情況不一樣，大家儘量都將女孩安排在更為安全的街道。筆者也曾圍觀自由前進黨在半夜11-12點的首都入户散發傳單活動，同樣也是將選票和宣傳單塞入居民大樓門口。選擇這個時間段的原因就是為了不被人看到，避免引發衝突。

分配入户散發傳單的街道

在首都和在布省的入户散發傳單

4.競選活動閉幕式

每個政黨在競選活動結束以前，都會專門選擇一天開展競選活動的閉幕式。當天，該黨派推出的總統候選人、副總統候選人、市長候選人和其他重要的政治核心成員會悉數到場，再次向選民們闡明該黨或者該總統候選人的執政綱領，動員民眾投票。這也是提供一個場合讓選民們能和候選人面對面的接觸一次，可以讓大家更直觀的看到候選人和他的團隊，也能看到他們的真實狀態，雖然多數情況下都是遠距離的接觸。

自由前進黨在首都競選活動閉幕式內場

阿根廷未來總統米萊及其團隊成員

選舉當日，還是比較有秩序的

選舉當日的民眾政治參與行為當然主要是投票，投票所在地一般是學校，可以是幼兒園，也可以是小學、中學或者大學。選民們在選舉委員會的網站上根據個人的身份證號查詢自己投票的學校和對應的選舉桌，學校外也會張貼選舉桌分配的信息。

民眾在學校外牆查看自己的選舉桌

選民們需要在早上8點到下午6點之間攜帶最新的身份證前往投票地點，在選舉桌上登記，拿着空白的、簽好工作人員名字的信封，進入選舉黑箱中，將自己中意的候選人選票放入信封，再回到選舉桌將信封投入選舉箱，最後簽名，拿上已經投票的證明，即完成了全部的投票行為。

整理選舉黑箱內的選票

獨自前來投票的94歲老奶奶

除此之外，還有部分民眾承擔起幫助選舉順利進行的職責，其中就包括負責安置選舉黑箱和維護治安的安全人員、維護選舉桌順利開展投票活動的桌上主席和副主席、來自國家選舉司法機構的監督員、協助各個政黨進行選舉監督的選票檢審員、負責運輸選票箱的郵局工作人員等。

其中安全人員來自警察、軍隊等國家機關，一般需要提前一天到達分配的學校，進行投票場地的佈置和選舉黑箱的安置，確認空間光線充足，同時確保沒有人會破壞和改變設置好的投票場地。

軍隊人員寫明選舉桌分佈情況

選舉桌上負責選民登記、分發信封和最終清點選票的主席和副主席，是國家選舉司法機構指派的人員。任何人都可以成為選舉桌的主席或副主席，只要他是一名合格選民，年齡在18歲至70歲之間，正式居住在他必須工作的選舉區，知道如何閲讀、寫作，並且不隸屬於任何政黨。國家選舉司法機構的選舉法官會在系統中根據教育水平、年齡或自願申請人的註冊情況，通過抽籤決定最終人選。在選舉前他們會接受有償的工作培訓，為48000比索（約合350人民幣）。在投票過程中，只有主席——有時相對寬鬆一些也允許副主席——進行拆信封、數選票的行為。其餘人員均不可以接觸信封、選票，甚至是已經拆開的信封。

選舉桌上的主席和副主席負責清點選票，選票檢審員只能看着

來自國家選舉司法機構的監督員，一般是選舉委員會的工作人員，一個學校根據選舉桌的多少分配1-2名。主要是負責監督當天投票活動中沒有舞弊行為，同時當選舉桌主席和副主席無法決定選票是否有效時，監督員可以提供最為權威的幫助。

協助各個政黨進行選舉監督的選票檢審員一般是該政黨的黨員，同時也有志願者。例如這次選舉獲勝的自由前進黨就沒有足夠的黨員，而是大量招募的志願者，其中在第一社區該黨80%的選票檢審員都是委內瑞拉人，還有哥倫比亞人、古巴人、巴西人等。

選舉桌的主席在選舉開始前諮詢監督員

選票檢審員在選舉之前需要接受工作培訓，瞭解黨派選票檢審員的職責和如何判斷選票是否有效。一般這一志願工作是有償的，例如祖國聯盟和共同變革聯盟在首都的選票檢審員，都可以獲得10000比索（約合73人民幣）的工資，外加提供早餐和午餐。自由前進黨則是在選舉前的工作培訓上就會説明該黨的選票檢審員是無償的。在大選時，提供了早餐和午餐；在決選時，因為選票檢審員的人數增加，因而只提供了午餐。所以可以看到自由前進黨可供使用的資金不足，確實沒有來自政黨資金對選民態度的影響，志願參與的人羣純屬自願行為。

選票監審員的午餐

負責運輸選票箱的郵局工作人員則會在選舉將結束之前達到學校，負責最後對登記的選票箱進行打包和運輸。這也是選舉當日最為關鍵的一步，他們需要確保選票箱能完好無損的到達最終的計票中心。

已清點好選票和打包好的選票箱準備運送到計票中心

阿根廷的選舉法規定，所有年齡在16歲到70歲之間的阿根廷公民都可以參加選舉投票，其中16歲和17歲的年輕選民可以自願選擇是否參加，70歲以上的老年選民同樣是自願選擇是否參加。

這次在選舉當日，在筆者所在的學校，筆者觀察到許多老年人、殘障人士和非選舉年齡的小朋友都來參與選舉活動。問及為什麼還要來投票，老人們的回答都有相似的內容：為了祖國的未來，必須要行使自己的公民權利。小朋友們則是在家長的帶領下了解選舉的過程，學習如何投票。

選舉當日過生日的女孩和其家人

而對於年齡在18-70歲之間沒有投票的阿根廷公民，選舉法院將對其處以罰款，金額為50-500比索（約合0.4-3.6元人民幣），所以這一款項其實沒有太大的約束性。綜合來看，阿根廷自2015年到2023年的三次選舉年，投票率確實有在下降，從2015年81.07%到2019年的80.42%，再到2023年76.31%。當然2023年的選舉當日是長週末，因此也有部分選民選擇出遊而不是前去投票。

殘障人士前來投票，選舉桌的主席、副主席和兩位選票檢審員一同出動

清點完選票後進行最終計數登記

在阿根廷圍觀了選舉過程之後，筆者感覺整體的競選活動或者選舉經歷都是非常有序、平和和有程序感的，而且大部分民眾對於選舉過程也擁有信任感。不會像筆者一樣質疑選票箱運輸過程中是否會被打劫，反對黨派的選票檢審員是否會對選票動手腳等一系列問題，每每筆者問起“這種（破壞選舉）現象不會發生嗎？”大多數人的回覆都是平靜的。

當然也存在衝突和紛爭，例如有年輕人偷選票，或者是破壞選票，或者是攻擊其他黨派的選票檢審員。這在以往選舉中，也是不可避免的情況。

為什麼米萊可以獲勝？

最後我們來説説結果。此次大選，米萊共獲得55.69%的得票率，這是阿根廷自1928年以來的總統選舉中獲得的最高比率，同時他也在阿根廷19個省份和聯邦首都（阿根廷一共有23個行政單位，包括20個省份和聯邦首都）中擊敗馬薩獲得聯邦層級的勝利。

這位自由派右翼，在選舉前就提出一系列讓人大為驚歎的主張，比如廢掉央行，廢除本國貨幣比索，全面轉向“美元化”，將中央政府部門從18個大幅砍到8個（米萊政府中的中央部門為經濟部、外交部、內政部、安全部、國防部、司法部，還有兩個超級部委，分別是基礎設施部，下設交通、公共工程、礦業、能源和通信5個秘書處，還有人力資源部，下設社會發展、衞生、就業和教育4個秘書處。），允許公開攜帶槍支、合法化器官買賣並限制墮胎等等。

然而這樣一個“瘋批”總統（presidente loco），阿根廷人民為什麼還要選他呢？

筆者認為主要有四個原因：

首先當然是經濟邏輯壓倒一切了。阿根廷今年的通貨膨脹已高達140%，全國40%的人口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經濟狀況惡化，脆弱階層在增加。在當地掙比索的民眾，每天都會積極關心比索兑美元的匯率，以保證能以最合適的價格將手裏的比索換成美元現金，而實現有效的儲蓄。阿根廷國內的房產和車輛等大件都是按照美元計價，同時因為比索貶值太快，銀行幾乎不提供房貸、車貸，民眾也很難通過長時間的工資儲蓄來購買了。

阿根廷的房產按照美元計價

然而此次大選，傳統執政黨在其未來綱領中以及中右翼政黨提出的温和變革，在民眾看來都沒有提供很好的解決經濟困境的方案，讓人們對兩大政治力量失去信心。同時與米萊對陣的來自庇隆主義勢力“祖國聯盟”的馬薩既是總統候選人，也是現任政府的經濟部長，民眾自然會將自身經濟受損的憤怒發泄到他身上，懲罰性地不投票給馬薩，轉而寄希望於米萊特立獨行的激進改革措施。

此外，國際大宗商品價格下跌，加之阿根廷創外匯的農產品出口收入減少，沒有充足的資金可以支持高福利政策，只能超發貨幣、稀釋普通民眾手裏的比索，去補貼一些普惠性的福利政策。但這種只分福利不做大“蛋糕”的情形，基本在阿根廷已成為日常，民眾已經沒有很強的左右二分的政治認同了，而是選舉時在左右之間反覆橫跳，尋找最能改變當下經濟的選項。

米萊和馬克裏在省層面獲勝的投票率對比

第二，阿根廷現在反庇隆主義的右翼政治勢力韌性很強，並在逐步加強。1983年民主迴歸之後的40年裏，庇隆主義或者説基什內爾主義政府執政了28年，許多民眾在同筆者交流時均表示，他們並不是米萊的支持者，但是對現任政府或者是基什內爾主義以及庇隆主義感到疲憊和不信任，對庇隆黨的民眾代表性感到質疑，這超越了他們對米萊執政的恐懼。

自激進黨的阿方辛開啓民選政府到共和國方案黨的馬克裏順利完成四年任期，再到現在自由派右翼和中右翼羣體的聯合組閣，阿根廷反庇隆主義的右翼力量既進入了政治場域，也在不同的經濟政治和內外情勢下得到了執政鍛鍊，獲得執政經驗。

此外，隨着庇隆主義黨執政週期增長，民眾對庇隆官方話語的免疫力其實開始增加。比如工會是庇隆主義黨的支柱之一，民眾曾有“工會就是黑幫羣體”的話語，指責工會收取會費卻不作為的現象。還有支持米萊的民眾在七九大道遊行示威時，會在僅有紅燈的情況下站在車流前舉牌示威，並調侃道“我們不是斷路者”(no somos piquetero)——斷路者聯盟在基什內爾執政時期內被納入到政治聯盟中。

另一個觀察是今年的同性戀遊行發生在決選之前，寫有“米萊討厭我們”（Milei nos odia）的話語。筆者的同性戀朋友曾表示，即使同性戀婚姻合法是在克里斯蒂娜執政時期通過，但同性戀羣體的政治取向本來就是多元的，米萊也已經明確表達過對於個人性取向也持自由主義的態度，庇隆主義者只是在製造憎恨。

阿根廷社會隨着庇隆主義的影響成長，同樣成長起來的還有反庇隆主義的思想，眼下兩股對立的力量變得更為明顯。

同性戀遊行中支持馬薩的海報

支持米萊的同性戀者舉着彩虹旗

其次，米萊的競選口號和競選策略迎合了阿根廷民眾當下所在意的，直擊他們的痛點。

比如米萊提出的要將“政客羣體”（casta）踢出政治體系，在初選和大選時期既攻擊了“共同變革”聯盟的布里奇，也攻擊了“祖國聯盟”的馬薩，在決選時更是將民眾們對現任政府的貪腐、低效等負面情緒帶出來了。

同時，他的支持者還在集會時吶喊要求統治階層大規模辭職的口號“讓他們都走”（¡Que se vayan todos!），以表達對2001年經濟危機時領導人錯誤政策的徹底失望，更是激起了很多經歷過經濟危機的中年人羣體的共鳴。

相比其他競選人，米萊並沒有太多的競選廣告和張貼海報，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其競選資金不足，但是他編寫了一本《通貨膨脹的終結（El fin de la inflación）》的書籍，上半年在各個書店閒逛的時候，筆者都能在最顯眼的位置看到他的這本書，現在看來這也是一個非常有效的花式競選策略。相比之下，大量存在的馬薩競選海報和他自8月開始實施的福利政策“小錢計劃”（Plan Platita），並沒有達到收買人心的效果，反而激起了民眾的負面思考：這些資金是從黨派口袋裏掏出來的，還是從國庫裏掏出來的？最終效果適得其反。

另外，儘管外界給米萊貼上了右翼標籤，但筆者認為米萊並不是極右翼，他不反對移民，包括委內瑞拉難民，不反對猶太人也不反對同性戀，其實一定程度上為他爭取了阿根廷移民羣體、猶太人羣體和同性戀羣體的支持。

支持米萊的古巴人和委內瑞拉人

最後，庇隆主義黨原本就是代表工人階層，還有軍隊和教會支持的政黨。近些年庇隆主義黨不斷嘗試將不同社會羣體的聲音納入其中，成長為一個普涵性政黨（catch-all party），但這一做法也逐漸使該黨的代表性受到質疑，黨內分歧增加。

畢竟阿根廷民主化以後，隨着軍人職業化且軍隊不可有政黨屬性的要求出現，軍隊已經不再在阿根廷的政治場域具有決定性作用了。現在阿根廷許多人都在非正式經濟中謀生，2023年約有45%的就業人口是非正式經濟中的打工人，他們難以被工會吸納。加上庇隆主義政府通過了同性戀合法化和墮胎合法化的提案，與教會原則相悖，然而在1974年胡安·庇隆還曾出台法令禁止公立醫院實施任何墮胎手術，禁止散播避孕指導信息。一些傳統的庇隆主義者和近些年的基什內爾主義者加大了分歧，削弱了庇隆主義政黨的團結性。

也是因為以上種種，阿根廷人民重新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最終的結果是阿根廷人民想要的。雖然筆者並不認為米萊上台之後會完全按照他在競選時的激進提案來治理國家，美元化也難以實現，但還是希望阿根廷有朝一日能走上更好的發展軌道。

民眾們在米萊勝選後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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