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扎特林：瑞典電影界的女權主義者 - 《華爾街日報》

《愛侶》中的古納爾·比約恩斯特蘭德與古內爾·林德布洛姆圖片來源：標準收藏公司或許不可避免的是，瑞典電影與戲劇巨匠英格瑪·伯格曼的身影，籠罩在由標準收藏公司最新藍光發行的梅·塞特林執導電影三部曲之上。這三部影片及其附贈內容目前也在標準頻道同步上線——不過瑞典電影研究院近期完成的2K修復版所呈現的非凡畫質，若未通過碟片觀看恐難充分領略。

塞特林生於1925年，從瑞典貧苦童年一路奮鬥至斯德哥爾摩皇家戲劇院的頂尖位置——17歲稚齡入團的她成為劇團最年輕成員。1944年，她主演了阿爾夫·斯約堡的《折磨》，這是伯格曼為其量身打造的第三個銀幕角色（四年後，伯格曼親自執導她出演《黑暗中的音樂》，成為兩人最後合作）。

《愛侶》中的吉奧·佩特雷圖片來源：標準收藏公司1940年代末，她在巴茲爾·迪爾登的《弗裏達》中擔綱主演，由此將事業轉向英國。其最著名的作品是1962年改編自金斯利·艾米斯小説《那種不安感》的性喜劇《兩人遊戲》，與彼得·塞勒斯聯袂出演。其間她曾短暫闖蕩好萊塢，為派拉蒙影業《敲擊木琴》與丹尼·凱伊同台演出。

但表演最終未能讓她滿足，1958年與英國作家大衞·休斯結婚後，她開始轉向幕後工作，最初和最後都在英國，期間則回到祖國瑞典擔任編劇兼導演。

《夜戲》中的一幕，英格麗·圖林（中）與約爾根·林德斯特倫（左）圖片來源：標準收藏她早期四部瑞典語電影中有三部入選了標準公司的新合集。斯堪的納維亞知名演員陣容、黑白攝影風格乃至場面調度都令人聯想到伯格曼。儘管明顯受到這位電影大師的影響，這些作品仍極具澤特林個人特色，呈現出鮮明的女性主義與女性視角。

1964年的《愛侶》可部分視為對伯格曼十年前《夏夜的微笑》的重新演繹，尤其是兩者都設定在20世紀初的瑞典鄉間別墅，聚焦性愛主題（更不用説兩性戰爭），且三位主演哈里特·安德森、伊娃·達爾貝克和古納爾·布約恩施特蘭德同時出現在兩部影片中。值得一提的是，本片出色的攝影由斯文·尼科維斯特操刀，他後來為伯格曼掌鏡了18部長片。

《女孩們》中比比·安德森的演出場景照片：標準收藏但相似之處僅止於此。《愛侶》開場於產科病房，一位冷漠的男產科醫生（由一貫出色的比約恩斯特蘭德飾演）對顯然驚恐萬分的產婦們幾乎毫無體貼可言。隨後，影片以閃回主導敍事，主要從孤兒安吉拉不同人生階段的視角展開（成年安吉拉由吉奧·佩特雷飾演）。然而最令人難忘的是，片中所有女性——從女僕到莊園女主人——都過着不斷妥協的生活，這些妥協幾乎無一例外地主要讓男性受益。

與本系列其他三部作品相同，《夜戲》（1966年）也由澤特林與休斯聯合編劇，但這次改編自導演本人的小説。這個令人不安的故事講述了一個男人與專制母親痛苦決裂的過程，再次以閃回作為核心敍事手法。克韋·耶爾姆飾演成年後的揚，約爾根·林德斯特倫扮演童年揚。長期離家後，揚帶着新未婚妻回到家族城堡，直面過往幽靈——主要是對早已離世的自戀母親艾琳（由另一位伯格曼御用女演員、高傲的英格麗·圖林飾演）的記憶。該片上映時遭到廣泛禁映，在參賽的威尼斯電影節上，只有評審團和媒體能觀看，不對公眾開放。即便在今天，影片直白越軌的性愛場景和偶爾的全裸鏡頭仍具有令人不適的衝擊力。但影片爆發式的結局無疑具有宣泄效果。

導演梅·澤特琳攝影：《標準晚報》/赫爾頓檔案館/蓋蒂圖片社在比前作結構更為突破常規的《女孩們》（1968年）中，澤特琳與休斯將阿里斯托芬的《利西斯特拉忒》鬆散改編到當代瑞典背景，講述斯德哥爾摩劇團——令人欣喜的是包括伯格曼的御用演員比比·安德森（飾演主角莉茲）、哈里特·安德森、古內爾·林德布洛姆、厄蘭·約瑟夫森和比約恩斯特蘭德——在外省巡演這部喜劇後歸家的故事。全片穿插着看似無關情節的戲劇旁白，但最精彩的仍是那些以喜劇效果為主的場景：包括莉茲在商場被尖叫孩童羣追逐，以及影院女觀眾對着閃爍男性政客影像和軍事侵略畫面的銀幕投擲食物並吶喊的段落。

澤特琳於1994年去世，享年68歲——比伯格曼2007年的離世早了十多年。是否是他的多產與長壽在某種程度上阻礙了她更輝煌的職業生涯？或許吧。但至少部分得益於#MeToo運動後對女性電影人的關注，她的作品終於迎來重估。標準公司的合集證明她的創作聲音獨具一格，不受任何影響束縛。這也清晰表明：任何認為強硬女性主義電影是近年才興起的人，都該重新審視歷史了。

默梅爾斯坦先生為《華爾街日報》撰寫關於電影和古典音樂的文章。

刊登於2023年1月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梅·澤特林：瑞典電影女權主義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