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的怪物：麥道夫》評論：一個反社會者的龐氏騙局 - 《華爾街日報》

伯尼·麥道夫圖片來源：Netflix導演喬·伯林格引人入勝、洞察深刻的四集紀錄片《麥道夫：華爾街之魔》中，這位主角被其中一位較為温和的受訪者描述為“金融反社會者”。隨後，有人直接稱他為“連環殺手”。這一切或許有助於解釋為何我們對這位製造了史上最大龐氏騙局的罪犯始終無法釋懷。在經歷瞭如此多戲劇和紀錄片演繹後，我們難道不該對伯尼·麥道夫感到厭倦嗎？這就像問我們是否已對查爾斯·曼森或開膛手傑克感到厭倦一樣。

麥道夫故事的吸引力當然不在於暴力，儘管2008年其近650億美元的騙局崩盤後，受害者數量開始堪比《好傢伙》中搶劫案後的屍體數量。我們天生對悲劇與欺詐的着迷，因一個毫無同理心之人的存在而更令人難以抗拒——這個人能長期維繫如此巨大的謊言，任由受害者遭殃，自己卻仍能安然入睡。對於我們這些連銀行賬户都理不清的人來説，某種程度上會驚歎於有人能像麥道夫那樣操縱資金與數字（無論真假），過着奢靡生活卻幾乎看不出憂慮或悔意：伯林格先生作品的獨特魅力之一在於使用了麥道夫2016至2017年受害者訴訟期間的視頻證詞片段。2021年去世的麥道夫對其罪行表現得異常冷靜，近乎臨牀診斷般的客觀。

在《華爾街之魔》中，伯林傑先生的成就之一，是絲毫沒有將麥道夫的故事浪漫化或寓言化，同時為其注入了生命力。他部分通過讓演員在場景重現中扮演主角但不給台詞來實現這一點；他們存在於一種朦朧、冰冷的空間，一種夢境狀態，尤其是當這個夢涉及某人站在懸崖邊時。我們聽到的所有話語都來自麥道夫的員工、作家、記者和銀行家之口，他們要麼是這一非法企業的次要參與者，要麼事後研究並撰寫了相關內容，要麼試圖在騙局進行中阻止它——比如哈里·馬科波洛斯，他在波士頓的蘭帕特投資管理公司擔任投資組合經理時，被要求設計一種能與麥道夫看似從不虧本的股票策略競爭的產品。正如馬科波洛斯先生試圖告訴他的僱主以及證券交易委員會（在接下來的10年裏共五次）的那樣，麥道夫的“策略”根本不存在。馬科波洛斯的結論在幾分鐘內得出，但未能給任何人留下印象。

《麥道夫：華爾街之魔》中的一幕圖片來源：Netflix法務會計師布魯斯·杜賓斯基説，麥道夫的騙局“並不是一個複雜的欺詐行為”，“它只是簡單地拿走了人們的錢，告訴他們他會投資這些錢。而他從未這樣做。”多年來，似乎沒有人發現這一點。伯林傑先生明確且不可避免地指出的一點是，麥道夫的騙局本應——而且很可能已經被——在2008年金融危機將其赤裸裸地暴露在陽光下之前多年就被發現為一個進行中的犯罪（當時麥道夫無法再向他最大的投資者求助以彌補資金缺口）。馬科波洛斯先生是麥道夫騙局最堅定的揭露者。但當記者艾琳·阿維德倫德（《好得不像真的：伯尼·麥道夫的興衰》）在2001年為《巴倫週刊》撰寫關於他的文章時，她在紐約交易大廳採訪的人中，沒有人記得曾與伯尼·麥道夫進行過交易。一些機構完全避開他——包括高盛和所羅門兄弟——可能是一個警示信號。

將馬多夫稱為08年金融危機的“替罪羊”頗具諷刺意味，因為伯林格導演深入挖掘了馬多夫騙局中的種族因素。他甚至採訪了棕櫚灘猶太教拉比列昂尼德·費爾德曼，後者剖析了馬多夫如何利用其在棕櫚灘鄉村俱樂部的會員身份，將信任他的猶太同胞鎖定為投資目標——這正是馬多夫故事中最陰暗的章節之一。

不出所料，《華爾街之魔》將是一部情節複雜、基調陰鬱的劇集，但其敍事風格與節奏張力令人歎服。在曼哈頓第三大道"口紅大廈"馬多夫辦公室工作過的員工中，有不少令人唏噓的受訪者。幾位參與評論的人士已撰寫了關於馬多夫的歷史記錄，包括吉姆·坎貝爾（《馬多夫自白》）和戴安娜·亨裏克斯（《謊言巫師》）。而馬多夫本人在檔案影像中的説辭更顯諷刺：“在華爾街成功時，你的話就是債券。“鮮有比這更令人啼笑皆非的犬儒言論了。

本文作者安德森系《華爾街日報》電視評論員。

此文刊登於2023年1月4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網飛呈現反社會者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