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比倫》：神之門，傲慢之塔，罪惡之城 - 《華爾街日報》

插圖：詹姆斯·楊達米恩·查澤雷野心勃勃的新片《巴比倫》以好萊塢荒淫無度的早年歲月為題材，其粗俗誇張的影像風格讓評論界和觀眾兩極分化。影片標題呼應了將好萊塢描繪成自默片時代以來極度奢靡之地的傳統。

正如查澤雷向《娛樂週刊》所述，“巴比倫”是當時人們對好萊塢的稱呼，意指“一個罪惡之地，一座墮落腐化、走向毀滅的城市”。這部新片向地下電影人肯尼斯·安格及其1965年出版的豔俗八卦書籍《好萊塢巴比倫》致敬。安格寫道：“加利福尼亞的好萊塢成了罪惡的代名詞。職業道德家們會將好萊塢斥為新巴比倫，其邪惡影響力堪比傳説中的古國墮落史。”

“巴別”城是古代美索不達米亞帝國的都城，在一些最早的書面記載中有所印證。這個地名以阿卡德語和蘇美爾語的楔形文字保存在泥板上，可追溯至公元前三千年，在阿卡德語中被解釋為“神之門”或“巴別”。

在希伯來聖經中，這個名字被賦予了更負面的含義，成為巴別塔的所在地，象徵着人類的傲慢。巴別塔的倒塌導致了"語言的混亂"，將社會分裂成彼此無法理解的語言羣體。

正如《創世紀》中所講述的故事：“因此那地方名叫巴別，因為耶和華在那裏變亂了全地的語言。“這實際上是一個跨語言的雙關語，利用了"巴別"與希伯來動詞"balal”（意為"混淆”）的相似性。對於現代英語使用者來説，“巴別"常常與擬聲詞"babble”（喋喋不休）混為一談，恰如其分地又增添了一層混亂。

在後來的聖經書籍中，“巴別"在希臘語譯本中被"巴比倫"所取代（對英語使用者來説聽起來像"喋喋不休”）。《列王紀》講述了公元前六世紀巴比倫帝國摧毀猶大王國的歷史，之後巴比倫王尼布甲尼撒將猶大人流放到首都巴比倫。這個遺址的遺蹟可以在現代伊拉克的巴格達南部找到。

從巴比倫流放中迴歸成為猶太人身份認同的試金石，也影響了新約中基督教的巴比倫形象。在《啓示錄》中，“巴比倫大淫婦"的形象被描繪為墮落的巔峯和一個世俗城市毀滅的化身。

從16世紀開始，反天主教的作家用"巴比倫"來代表教皇統治下的羅馬。這個名字也被更廣泛地用於任何被視為奢侈和腐敗的城市。拜倫勳爵在他1819年的史詩《唐璜》中稱倫敦為"強大的巴比倫”，其他英國作家也紛紛效仿，比如查爾斯·狄更斯在《大衞·科波菲爾》中讓米考伯先生稱這座城市為"現代巴比倫"。

在牙買加，拉斯塔法裏派發展出對"巴比倫"的獨特理解，將其象徵性地用來指代奴隸貿易、牙買加政府或西方世界的腐敗。例如馬克斯·羅密歐1976年的雷鬼歌曲《巴比倫之戰》中唱道，坐在山頂"看着巴比倫燃燒得通紅"，令人聯想到《啓示錄》中硫磺與烈火的天罰。

當好萊塢成為主導文化力量時，巴比倫的意象尤其吸引道德十字軍。1934年，詩人唐·布蘭丁在其詩作中總結道：“好萊塢…好萊塢。荒誕的愚人塢…賽璐珞巴比倫，輝煌迷人。癲狂輕浮又嚴肅的城市。野心家、惡徒與喧譁者的終極目標。”

這段詩句曾作為安傑爾著作的題記，如今亦可作為沙澤勒電影《巴比倫》的評語。

原文刊載於2023年1月7日印刷版，標題為《神之門，傲慢之塔，罪惡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