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公共交通陷入困境——乘客減少、資金縮水、犯罪率上升

美國多個大型城市公共交通系統正面臨關鍵轉折點：疫情三年後客運量仍低於預期，而聯邦援助即將耗盡。

儘管寫字樓基本全面開放、旅行活動也已恢復，但許多通勤者每週僅到崗辦公數日。這種轉變導致地鐵、公交和通勤列車的運載量遠未飽和——尤其是週一和週五。

客運量短缺正迫使交通管理部門重新審視沿用數十年的公交系統融資模式，這些模式原本建立在車票收入與公共資金結合的基礎上。根據聯邦運輸管理局數據，2019年全國公交系統約三分之一運營收入來自票款。

在紐約和舊金山等大城市，交通部門一直依賴緊急資金填補預算缺口維持運營。2020至2021年間，國會先後通過三項新冠救助計劃，總額約690億美元。

通勤者登上加州奧克蘭的灣區捷運列車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但這些資金正在枯竭，交通官員們不得不應對預算短缺問題，並尋找維持現有服務的新資金來源。

客運量下滑還加劇了公共交通犯罪率上升，進而導致更多乘客流失。

“乘客基數流失越多，維持人們習以為常的服務水平就越困難，“芝加哥伊利諾伊大學城市交通中心主任P·S·斯里拉吉表示，“這正在形成惡性循環。”

紐約大都會運輸署透露，計劃在今年削減部分週一和週五的班次並提高票價。

據MTA數據顯示，紐約地鐵系統已恢復至疫情前約三分之二的客流量，11月載客量達9100萬人次。但這仍比2019年11月減少了約5000萬人次。官員擔憂客流量可能長期停滯在這一水平。

舊金山灣區捷運系統（BART）11月錄得370萬人次乘車量，僅為疫情前的三分之一略多。

芝加哥、費城和波士頓的公交系統客流量同樣未恢復至疫情前水平，財政壓力持續加劇。而在達拉斯、辛辛那提等主要依靠銷售税收入維持公交預算、汽車通勤更普遍的城市，客流下滑影響相對較小。

美國公共交通協會彙總的聯邦數據顯示，2022年第三季度全美公共交通量較2019年同期減少8.83億人次。

斯里拉傑指出，擁有私家車卻選擇公交的"可選乘客"下降尤為顯著，其中尤以偏愛通勤鐵路而非公交車的上班族為典型。

作為全美最大公交系統的紐約地鐵，乘客行為模式的轉變正產生重大影響。

疫情前，工作日的曼哈頓中城和金融區通勤高峯時段，地鐵會增開班次應對客流高峯。

12月21日，時代廣場-42街地鐵站的通勤者。紐約市公共交通系統的使用量位居全美之首。圖片來源：Jeenah Moon/Bloomberg News曼哈頓奧庫盧斯車站及商場內的通勤者。圖片來源：Spencer Platt/Getty Images目前，布魯克林、皇后區和布朗克斯區工薪階層社區的乘客量恢復速度，快於這些行政區的商業區地鐵站。

大都會運輸署官員和分析人士表示，中城和市中心用户數量下降，是由於上班族的減少，其中一些人現在每週去辦公室三天，而不是五天。

馬克·福克斯在中城先驅廣場地鐵站附近經營一家名為Ragtrader的酒吧，他説他注意到週二到週四座位爆滿，收入更高。在週一和週五，歡樂時光的人羣較少，福克斯説，他在長島鐵路火車上更容易找到回家的座位。

“我認為混合工作模式將在某些行業持續下去，”他説。

大都會運輸署除了運營地鐵外，還運營公共汽車、橋樑、隧道和通勤列車，該機構獲得了與新冠疫情相關的151億美元聯邦救濟援助，這筆緊急資金幫助抵消了票價損失，並保持了正常服務的運行。

但該機構已用掉了約三分之二的援助資金，包括2022年的19億美元。預計到2026年將耗盡剩餘資金。

去年12月，官員們批准了一項預算，其中包括今年票價和通行費上漲5.5%。他們仍需確定票價調整如何適用於各類票種並舉行聽證會，但可能自2015年以來首次提高2.75美元的基礎票價。

即使票價上漲，交通管理局預計今年仍將出現6億美元的預算缺口。到2026年，資金缺口預計將擴大至16億美元。

人們在紐約布魯克林等待地鐵。圖片來源：Michael M. Santiago/Getty Images"我們需要坦誠告知所有人，我們在建立可持續資金模式方面所處的現狀，“大都會運輸署主席兼首席執行官雅諾·利伯表示，“公共交通對紐約人而言如同空氣和水——我們離不開它。”

在波士頓，當地馬薩諸塞灣交通管理局已難以為其老舊的基礎設施提供支持。在多年延遲維護後，該機構今年夏天關閉了橙線地鐵30天以進行集中維修。

今年夏季，MBTA預計將耗盡疫情期間獲得的近20億美元聯邦援助，並計劃在下一財年動用儲備金填補2.08億美元的運營缺口。

馬薩諸塞州交通局前代理局長、乘客權益組織成員喬希·奧斯特羅夫表示，州立法者需重新審視當前以票務為主的營收模式。

“公共交通不應自負盈虧，“他説，“這對該地區整體經濟健康發展至關重要。”

舊金山灣區捷運系統的規劃人員指出，週末客流需求顯著增長，促使他們增加了週六夜間的班次。

馬薩諸塞州梅德福市威靈頓站車輛段的地鐵車廂圖片來源：查爾斯·克魯帕/美聯社灣區捷運預計聯邦資金將於2025年耗盡，屆時將面臨超過2億美元的預算缺口。管理局計劃開闢新的資金來源。若無法實現，資金短缺可能導致服務縮減。一份規劃文件顯示，為達到收支平衡，灣區捷運需將現有5條線路削減至3條。

交通管理部門至今抵制削減服務，認為這將進一步降低客流量。官員們還對拖延已久的基礎設施維修與升級工程表示擔憂。

運輸工人工會地方主席理查德·戴維斯指出，大都會運輸署計劃削減週一和週五服務的舉措，將傷害無法遠程工作的必要行業從業者。

“按照這個計劃，那些負責辦公室清潔的工人將遭受不公待遇，“他表示。

利伯先生表示，服務調整影響了紐約大都會運輸署0.2%的運營線路，並將在週末增派巴士和列車班次。

為防止進一步削減服務，交通部門正在尋求新的收入來源。

在紐約，大都會運輸署正準備對進入中央公園以南曼哈頓區域的車輛徵收擁堵費。紐約州立法者已批准該收費計劃，聯邦官員正在評估其影響。

紐約大都會運輸署表示正在解決安全隱患。圖片來源：John Minchillo/美聯社該機構希望通過擁堵費每年籌集10億美元用於交通系統升級。

部分紐約州議員提出了其他創收方案，如對包裹配送徵收特別税或從銷售税中獲取更多收入。

大都會運輸署常設公民諮詢委員會執行主任麗莎·達格利安指出，州政府對大麻銷售和賭場牌照徵收的新税可資助交通系統。

“這不是填補赤字，“她説，“而是在探索新的商業模式。”

與此同時，乘客量下滑正給公共交通系統帶來其他問題。

大都會運輸署官員表示，由於經濟困難及疫情期間觀念轉變，紐約地鐵逃票現象加劇，預計造成每年5.5億美元收入損失。

根據紐約大都會運輸署今春開展的消費者調查，約60%地鐵乘客表示因安全隱患減少乘坐。警方數據顯示，2022年重大交通犯罪案件較2021年上升30%。

針對犯罪率上升問題，紐約大都會運輸署表示已增加警力巡邏，僱傭私人保安監管閘機，並計劃在地鐵車廂加裝更多攝像頭。根據該機構最新調查，2022年11月至12月期間，表示在車站感到"安全"或"非常安全"的乘客比例上升了10%。

居住在布魯克林、在曼哈頓下城工作的律師洛麗·羅密歐表示，她現在很少去辦公室，即便通勤也會選擇快速公交而非地鐵。

“無家可歸者令人同情，但那些有明顯精神症狀的危險人羣讓前往曼哈頓變成充滿挑戰的體驗。“她説。

芝加哥、費城和波士頓的公交系統客流量同樣未恢復至疫情前水平。圖片來源：Kiichiro Sato/Associated Press更正聲明

2022年第三季度公共交通出行量較2019年同期減少8.83億人次。本文先前版本誤報為減少88.3萬人次。（2023年1月9日更正）

本文刊登於2023年1月9日印刷版，標題為《公共交通陷入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