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視中東的危險 - 《華爾街日報》

當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本月準備訪問以色列時，他將發現美以兩國關切的戰略契合點出人意料地增多。隨着德黑蘭斷然拒絕拜登政府的和解努力並全力投向莫斯科懷抱，美以對伊朗的看法已趨於一致。

但戰略分歧縮小的同時，道德鴻溝卻在擴大。以色列新政府在定居點、巴勒斯坦權力機構、世俗主義、修訂《迴歸法》以及改變最高法院與議會間權力平衡等問題上的立場，既違背拜登政府的政策傾向，也觸犯了許多美國自由派和猶太羣體根深蒂固的社會文化信仰。

已有以色列部長訪問了被穆斯林稱為"尊貴禁地"、猶太人稱為"聖殿山"的宗教聖地。新政府禁止在公共場地展示巴勒斯坦旗幟，扣留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税收，阻撓巴方建設活動，並取消巴方官員通行特權。隨着約旦河西岸緊張升級，拜登政府官員對以方這些可能引發新一輪衝突的無端舉動深感不滿。

與此同時，整個中東正處在劇變中。能源價格上漲使該地區資金氾濫，增強了地區統治者的信心。中國正着力提升在這個對其未來至關重要的地區的經濟政治影響力。阿聯酋、土耳其和俄羅斯試圖阻撓美國政策，可能導致巴沙爾·阿薩德政權進一步鞏固。

外交格局正以其他方式發生變化。歐洲與伊朗長期的曖昧關係正在降温，因為該政權在國內的暴行及其與俄羅斯在烏克蘭侵略行徑的勾結，粉碎了歐洲與神職人員政權建立互利和平關係的希望。卡塔爾被指控在歐洲議會進行大規模影響力兜售的醜聞震驚了布魯塞爾當局，至少暫時削弱了卡塔爾外交官遊説反對以色列、反對以色列保守派阿拉伯盟友以及支持對伊朗和解政策的能力。

沙利文此次出訪正值美國地區影響力持續15年衰退之際。與2008年相比，以色列人、阿拉伯人、伊朗人和土耳其人對美國實力的尊重程度均有所下降——因此對美國意願的重視程度也隨之降低。奧巴馬總統的搖擺不定和特朗普總統的混亂政策，使地區大國對美國決策的智慧與穩定性深感懷疑。

拜登政府面臨真正的兩難境地。由於在應對烏克蘭的俄羅斯侵略和印太地區的中國野心方面感到力不從心，白宮希望儘量減少對中東事務的介入。然而該地區重要到無法忽視——且美國撤出得越多，其流失的影響力就越大。隨着美國的存在感降低，地區行為體更肆無忌憚地做出華盛頓反對的決策，這實際上削弱了美國在全球的影響力。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在美國進步人士花費數十年譴責該國親以色列立場及與中東各地威權政體的反民主聯盟後，巴勒斯坦人和人權活動家恰恰成為美國撤出過程中的最大輸家。巴勒斯坦人實力弱於以色列，亟需外部調解者從耶路撒冷爭取他們自身無法獲得的讓步。儘管從巴勒斯坦視角看美國存在諸多過失，但相比大多數阿拉伯統治者，美國對巴勒斯坦建國及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的承諾更為堅定。當阿拉伯政府要麼忌憚美國不滿，要麼希望獲得華盛頓支持時，人權和民主活動家才能獲得更大空間。

目前，以色列總理本雅明·內塔尼亞胡在激進聯盟夥伴要求與國家利益間尋求平衡時，最關注的並非美國，而是沙特阿拉伯和阿聯酋。內塔尼亞胡希望擴展而非破壞《亞伯拉罕協議》，在制定定居點和聖殿山政策時，他必須考慮阿拉伯國家的關切。

若拜登總統希望重振美國在該地區的影響力，他仍有機會。但代價與過去15年如出一轍——通過堅定有效的政策削弱伊朗威脅阿拉伯鄰國的能力，同時確保以色列及其盟友在萬不得已時可採取軍事行動阻止伊朗核計劃，這將使美國重回中東秩序的核心位置。

維繫影響力的成本固然高昂，但長期失能的代價更為慘重。如果沙利文向耶路撒冷傳遞的信息是拜登準備就此展開實質性接觸，以色列及周邊國家將會更加重視美方關切。否則，以色列及其鄰國將繼續以較少考慮美國利益的方式決策——而拜登政府將疲於應對由此引發的後果。

1月2日，白宮國家安全顧問傑克·沙利文從海軍陸戰隊一號專機走下。圖片來源：Patrick Semansky/美聯社出現在2023年1月10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忽視中東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