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斯坦利藝術博物館：不止有《壁畫》

愛荷華大學斯坦利藝術博物館攝影：尼克·梅里克/霍爾+梅里克/BNIM愛荷華州，愛荷華市

許多前往愛荷華大學斯坦利藝術博物館的遊客，很可能都是專程為欣賞其最著名的畫作——傑克遜·波洛克的《壁畫》（1943年）而來。這幅8×20英尺的鉅作由藝術贊助人兼經銷商佩吉·古根海姆委託創作並捐贈，畫中黑色垂直線條與黃、灰、粉、紅色生物形態漩渦交織，充滿澎湃能量。這是波洛克藝術生涯的突破之作，為他標誌性的滴畫法鋪路，更指向行動繪畫與抽象表現主義的未來。

自2008年特大洪水迫使原館舍棄用後，《壁畫》輾轉各地博物館巡展，如今終於迴歸這座擁有超1.65萬平方英尺展廳空間的全新場館。作為開館展"歸鄉"的核心展品，它與500位藝術家約600件作品共同亮相。

但迎接訪客的首幅作品並非佔據轉角展廳整面牆的《壁畫》，而是馬斯登·哈特利色彩明快的《E》（1915年）。這幅融合立體主義、拼貼、錯視畫法與德國表現主義的傑作，寄託着藝術家對一戰中陣亡的德國戀人的哀思，暗示着斯坦利博物館的現當代藝術收藏遠不止《壁畫》這一件瑰寶。

傑克遜·波洛克，《壁畫》（1943年）圖片來源：愛荷華大學展覽彙集了眾多藝術大師的傑作，包括胡安·米羅色彩鮮明的《從鳥翼墜落的露珠喚醒了蛛網陰影下熟睡的羅莎莉》（1939年）、馬克斯·貝克曼暗喻生死天堂與戰爭的三聯畫《狂歡節》（1943年）、喬治·布拉克立體主義典範之作《水果靜物》（1920-22年），以及草間彌生的《紅28號》（1960年）。展覽還呈現了鮮為人知卻同樣精彩的作品，如阿爾瑪·托馬斯充滿生機的《春擁黃》（1973年）——這幅抽象畫作令人聯想到陽光與水仙，以及伊萊恩·德·庫寧為其兄弟創作的現代感十足、筆觸灑脱的肖像《康拉德·弗裏德》（1954年）。

由戴安娜·圖伊特領銜的策展團隊精心策劃，博物館現代繪畫展區還呈現了多組發人深省的並置作品。馬蒂斯《藍色室內與兩少女》（1947年）中強烈的黑色垂直線條，與附近兩件吉斯本拼布作品——南希·佩特威的《砌磚工》（2005年）和瑪麗·安·佩特威的《我的方式》（2012年）形成呼應。鄉村題材以多元形式展現：愛德華·蒙克表現主義的《麥田》（1917年）、迭戈·里維拉筆下農人在樹下休憩的《樹蔭下的農民》（無日期）、李·艾倫描繪馬匹耕作起伏丘陵的《玉米之鄉》（1937年），以及丹尼·里昂震撼人心的攝影作品《採棉者，德州弗格森監獄》（1967-68年）——畫面中身着統一白色囚服的非裔男性們正同步彎腰採摘棉花。

馬斯登·哈特利的《E》（1915年）攝影：愛荷華大學另一組引人入勝的對比是戈登·帕克斯的《無題，阿拉巴馬州莫比爾（種族隔離故事）》（1956年拍攝，2022年沖印）——畫面中一名黑人女孩和她的祖母凝視着櫥窗裏穿着考究的白人模特——與格蘭特·伍德的《格子毛衣》（1931年）並置，後者描繪了一位自信滿滿、衣着光鮮的年輕人緊握橄欖球的肖像。

展覽內容遠不止於此——儘管並非每件作品都屬一流——但斯坦利博物館還藏有豐富的非洲紡織品、面具、陶瓷、木雕國王像、母親像及聖物箱雕像等藏品。這些來自尼日利亞、布基納法索、喀麥隆、加納、埃塞俄比亞和坦桑尼亞等國的藝術品創作時間橫跨19世紀上半葉至2022年，佔據了博物館近半展覽空間。策展人科裏·岡拉克巧妙穿插西方作品以凸顯跨文化共鳴與藝術的全球性，例如第一代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理查德·普賽特-達特的《金色層疊》（1975-76年）與非洲藝術品同樣探討神話主題，而安迪·沃霍爾的《花朵》（1970年）則運用了鄰近紡織品相似的色彩。

眾多堪稱經典的非洲藝術展品尤為奪目。紡織品展區中，一件來自突尼斯傑爾巴島的彩色絲綢布料（19世紀末）佔據顯要位置——紅、橙、綠、白、黑等色垂直條紋間多繡有幾何圖案；與之並展的塞內加爾婦女披戴相似布料作披肩的照片，昭示其純正非洲血統，儘管絲綢原料源自法國。兩幅採用赫迪夫風格的埃及亞麻棉質貼花帳篷鑲板（1895-1898年）以抽象圖案、阿拉伯式圓章及書法文字構成，輔以建築元素暗示其原始懸掛場景。

在面具展區，除了一件刻有部落疤痕紋飾的簡易銅製橢圓形臉譜（丁/剛果-丁加風格，1987年前）外，還有一尊雕刻精美、拋光木質的"格萊德頭飾"（約魯巴風格，19世紀末），其獨特的方形耳部設計使學者推斷它出自"阿納戈大師"（貝寧人，活躍於19世紀末）之手。這位大師的另一件類似頭飾（20世紀）也在附近展出。

部分面具工藝更為繁複，如一件塔布瓦風格面具（約1940-1950年），採用彩色玻璃珠、皮革、公雞羽毛和猴皮縫製，來自剛果民主共和國；另一件喀麥隆藝術家埃爾維·永比創作的"巴米萊克-多貢庫恩剛面具，系列：面具之顏（VI）"（2019-22年），由木材、人發、玻璃珠、貝殼、顏料和布料製成。參觀者可通過視頻觀看該面具在現代儀式中的使用場景。

面對如此豐富多樣的展品，顯然《壁畫》或許是吸引觀眾前來的理由，但館內其他藏品會給他們更多駐足停留的理由。

多布任斯基女士長期為《華爾街日報》及其他刊物撰寫藝術評論。

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10日印刷版，原標題為《不止有〈壁畫〉的博物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