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威夷的冬天?不,謝謝我選馬薩諸塞州——《華爾街日報》
Allegra Good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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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太冷了,” 我丈夫每天拉上外套拉鍊時都會這樣呻吟。
“季節變化多好玩啊!”我告訴他,“雪景多美啊!”我才是那個來自檀香山的人,但我卻擁抱新英格蘭的天氣。我丈夫在紐約賓漢姆頓郊外長大,那時他不得不逆風倒走去上學。可為什麼他對冬天毫無耐受力?而我為何變得如此堅韌?按理説我應該會懷念天堂般的故鄉才對。
朋友們對我説:“我們度蜜月去了考艾島。”然後他們看着我問道:“你怎麼捨得離開那裏?”
簡單的答案是,在熱帶島嶼度假與在那裏生活截然不同。夏威夷是個真實存在的地方,有真實的交通擁堵、高昂的生活成本、受威脅的生態系統和一段悲慘的歷史。老鼠趕走了本土鳥類,投機者砍伐了芳香的檀香木。美國人剝奪了夏威夷原住民的土地,將祖傳的土地分割成甘蔗和菠蘿種植園,佔用海濱建造酒店。
檀香山是旅遊勝地,也是東西方文化的交匯點。在夏威夷大學,我的父母與專攻熱帶農業、天文學和東南亞語言的同事們一起教書。在這座城市,你可以在優雅的融合餐廳用餐,但日常的當地美食更是無可匹敵:配有“兩勺米飯”的盤餐、刨冰、葫蘆雞、葡萄牙甜麪包、撒滿糖的油炸麻糬。我仍然渴望那種酸甜鹹交織的李興梅味道,那是我童年時的鹽漬乾梅子。我會訂購幾包醃檸檬皮,它們通過優先郵件送達,包裹鼓鼓囊囊的。
您也可以訂購熱帶花卉。芬芳的茉莉花環、橙色伊莉瑪花環、光滑的麥葉花環。在我姐姐的婚禮上,我戴着一頂哈庫花冠,由編織蕨類、玫瑰蓓蕾和蕾花編織而成。沒有哪個地方的花卉文化能像這些島嶼一樣。我在後院種着火炬姜,門廊上爬滿了千金子藤,街道兩旁是雞蛋花樹。
對你們來説異國情調的聲音對我們來説司空見慣。我們院子裏的樹有荔枝、葡萄柚、橘子、酸橙和芒果。我的工作就是撿起那些掉落後黏糊糊、爬滿小蟲子的爛芒果。呃,至少可以説我覺得很委屈。
我們有一棵開着薰衣草色花朵的黃鐘花樹,但我夢想着《大森林裏的小房子》中的橡樹。暴風雪的故事讓我着迷,遙遠的北方的故事也是如此。我在馬諾阿上學,那裏有霧濛濛的彩虹和小瀑布。操場上,一棵榕樹成了攀爬設施。每天都是85華氏度,陽光明媚。“幸運我們生活在夏威夷”是天氣預報的標語——但我珍惜那些罕見的12月日子,氣温降至74華氏度。那時我會蜷縮着看書,假裝很舒適。
我能説什麼呢?你總是想要你沒有的東西。去東海岸上大學是我的大冒險。大一那年,隨着天氣變冷,我很興奮。一天晚上,我看到街燈周圍飛舞着像白蟻一樣的東西。“下雪了,”朋友們告訴我。就這樣?我心想。小小的雪花看起來並不壯觀,但我對它們堆積的方式感到驚奇。暴風雪後你能陷入雪堆的方式讓我驚訝。
當然,新奇感終會消退。在馬薩諸塞州劍橋市生活多年後,我依然無法愛上泥濘的雪水坑或在黑冰上滑倒的感覺。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才不在乎梭羅的小屋建在哪裏。這裏的河水冷得根本沒法游泳。
但我並不渴望回到故鄉,也不對陽光抱有執念。在東北部,我看到了秋天裏一種狂熱的能量。我們必須去徒步!帶孩子摘蘋果!但我是個季節性懶人。收音機裏專家們爭論着紅葉最佳觀賞期,我卻想着——難道樹葉第二天就會不好看嗎?我儲存的陽光足夠多,根本不擔心耗盡。
並非所有天氣都能主觀化解。寒冷真實存在,當你身處困境而世界一片黑暗時,並非總能自帶陽光。我只能説,我感恩曾經擁有的陽光。瞭解新英格蘭的陰晴不定後,我更懂得欣賞夏威夷季節的微妙。在我看來,兩種氣候都美麗而艱難。問問園丁就知道,有些植物在熱帶難以存活,正如其他植物在嚴寒中掙扎。至於我,既愛積雪也愛太陽雨。必須二選一嗎?不必。這正是旅行的意義。
阿萊格拉·古德曼是小説《山姆》(The Dial Press出版)的作者
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14日印刷版,原標題《我為何可能不再重返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