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實的"貝德蘭姆"留下的漫長黑暗陰影 - 《華爾街日報》

威廉·賀加斯的《浪子歷程》第8版畫《在瘋人院》創作於1735年左右，描繪了被稱為’貝德蘭姆’的醫院。圖片來源：Heritage Images/Getty Images歷史學家阿曼達·福爾曼從過往中探尋當今世界的起源。閲讀此前專欄請點擊此處。

今年，加利福尼亞州和紐約市將推行強制無家可歸的精神疾病患者接受醫院治療的計劃。儘管支持者出於善意並承諾追加資金，這些舉措仍面臨激烈的法律挑戰。

反對強制住院治療的歷史根源可追溯至精神病人曾遭受的虐待。幾個世紀以來，精神疾病護理的最大問題在於護理的缺失。直到18世紀，英國仍以僅有一所公立精神病院——伯利恆皇家醫院為典型。即使按當時標準，該院條件之惡劣也臭名昭著，其別稱"貝德蘭姆"更成為暴力混亂的代名詞。

貝德蘭姆通過痛苦與恐懼來安撫患者的治療成本，由參觀門票收入抵消。任何人付費即可圍觀或嘲笑病患，且數以千計的人確實如此。但社會對精神疾病的態度正在轉變。到18世紀末，本傑明·拉什（美國）和菲利普·皮內爾（法國）等精神病學改革者已證明更人性化治療的有效性。

在樂觀情緒高漲的1792年，紐約醫院為"可治癒的"精神病人開設了一個病房。1813年，由貴格會運營的賓夕法尼亞州"喪失理智者救濟院"成為美國首家專門的精神病院。到19世紀30年代，美國至少已有十幾傢俬立精神病院。

然而公共當局仍將精神病患者關押在監獄中，社會改革家多蘿西婭·迪克斯在1841年發現這一情況時深感震驚。迪克斯在新澤西州發起的積極運動取得了成果，該州很快建立了第一所公立精神病院。由托馬斯·柯克布里德設計的特倫頓州立醫院，旨在宜人環境中提供最先進的護理，成為1860年國會批准政府資助後在全國興建的70多所專門建造的精神病院的典範。

不幸的是，推動公立精神病院運動的慈善動力在解決問題的同時也製造了同樣多的問題。虐待行為變得猖獗。將人送進精神病院如此容易，以至於在1870年代，未來的總統格羅弗·克利夫蘭在政治生涯初期，就成功通過將非婚生子母親秘密送進精神病院的方式讓她噤聲。

1887年，記者內莉·布萊偽裝成病人潛入紐約布萊克韋爾島（現羅斯福島）上的女子精神病院。她揭露了該機構的野蠻行徑，以及普遍缺乏針對不當監禁的法律保障。

20世紀上半葉，管理最好的公立精神病院實現了創立時的理想。但最糟糕的情況似乎印證了人們的擔憂：接受國家仁慈對待的患者反而喪失了所有基本權利。1907至1930年間，特倫頓州立醫院院長亨利·科頓實施了數千例侵入性手術，錯誤地認為切除患者的牙齒或器官可以治癒精神疾病。他最終導致近三分之一接受治療者死亡，其餘患者則遭受永久性傷害和毀容。公眾譁然。然而僅僅十年後，一些精神病院仍在未經患者同意的情況下實施腦葉切除手術。

1975年，美國公民自由聯盟説服最高法院認可精神病患者有權拒絕住院治療，使得公共心理健康護理基本轉為自願性質。然而，法律原則雖是非分明，精神疾病卻存在灰度空間：半個世紀後，據估計流落街頭者中有高達三分之一患有精神疾病。這場最高法院的判決雖是一場勝利，卻也不啻為一場悲劇。

本文刊載於2023年1月14日印刷版，原標題為《真實"瘋人院"的漫長黑暗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