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脹正在出現轉機——《華爾街日報》

12月的消費者價格數據進一步表明，從廣義定義來看，通脹正在回落。

事實上，就在美國開始習慣高通脹可能持續存在之際，有跡象顯示2021年至2022年上半年的大部分價格飆升實際上是暫時性的——正如美聯儲官員最初認為的那樣。

這並不意味着抗通脹之戰已經結束。即使最樂觀的解讀也顯示當前核心通脹仍高於美聯儲2%的目標。這也不代表美聯儲最初樂觀的判斷是正確的。畢竟，正是因為美聯儲放棄了這種判斷並在去年大幅加息以對抗通脹，某些價格才開始下降，尤其是房價。

當美聯儲官員首次使用"暫時性"一詞時，普遍被解讀為"短暫"。更細緻的解釋是，許多價格上漲是由於特殊的供需失衡，隨着經濟正常化會逐漸消退。

正常化的過程比幾乎所有人預期的都要漫長，但多個關鍵商品市場已明顯步入正軌。最引人注目的是，勞動力市場可能也在經歷這一過程——這正是美聯儲思考利率需要升到多高、維持多久的核心關注點。

美國整體通脹率在6月達到9.1%的41年高位，部分原因是能源價格（自2020年全球解除疫情封鎖後開始上漲）隨着去年2月俄烏戰爭爆發而飆升。但根據美國汽車協會數據，6月均價達每加侖5美元的汽油，現已降至3.27美元。這是當前通脹率回落至6.5%的重要原因。

耐用消費品價格，尤其是汽車價格，在封鎖期間因消費者揮霍消費及零部件短缺而飆升。但隨着疫情消退和零部件供應改善，此類商品需求已趨緩。二手車價格自7月起持續下跌，新車價格也在12月出現回落。這使得剔除食品和能源的核心通脹率從9月的6.6%降至5.7%。

疫情期間的超低利率助推了人們購買更大住房或異地購房的熱潮。與此同時，建築商面臨土地、建材和工人的短缺。如今這些因素均已消退，房價開始下跌，新租約漲幅明顯放緩。不過由於勞工部統計方式的滯後性，12月住房成本仍環比上漲0.8%，同比上漲7.5%。

能源、汽車和住房市場的共同特點是需求集中與供應受限並存。當部分買家為獲取有限供應不惜代價時，價格就會直線攀升——教科書般的案例包括：歐洲政府不惜代價採購足量天然氣、租車公司高價收購二手車補充車隊、美國沿海移民高價競購內陸房產。明尼阿波利斯聯儲主席尼爾·卡什卡里撰文指出，當時多數經濟領域似乎都採用了網約車平台的"高峯定價"模式。

目前房價正在下跌，新租金的上漲速度也大幅放緩。 圖片來源：Micah Green/Bloomberg News這種動態是不可持續的。要麼需求自我崩潰，要麼供應做出反應，或者兩者兼而有之，這些市場都不同程度地發生了這種情況。沒有一個市場的價格會回到疫情前的水平。但要讓通脹下降，它們不必回到原來的水平：它們只需要停止上漲。這就是為什麼它們對通脹的影響是暫時的。

一旦暫時性影響消失，剩下的就是潛在通脹，理論上，只有在商品和服務需求持續超過供應（即經濟過熱）時，或者公眾開始預期通脹上升並據此設定價格和工資時，潛在通脹才會保持高位。在這一點上，對更高通脹的預期會自我實現。

有兩種方法可以揭示潛在通脹。第一種是美聯儲偏好的方法，即排除食品、能源、商品和住房，這些都是非暫時性通脹的代表。根據獨立通脹分析師奧馬爾·沙里夫的計算，12月份這些價格同比上漲6.2%，遠高於美聯儲的舒適水平。（儘管這一數字波動較大，但在過去三個月中，年化增長率僅為2.9%。）

所以乍一看，這令人擔憂。但第二種方法是觀察工資，這讓人更放心一些。

在美聯儲看來，工資是這些服務價格的主要決定因素。美聯儲現在擔心工資問題，因為勞動力市場異常緊張。2022年底失業率為3.5%，為53年來的最低水平，遠低於美聯儲長期估計的4%。11月份，每個失業工人對應1.7個職位空缺，而疫情前的高點為1.2個。

但如果勞動力市場緊張並未產生預期效果呢？若真如此，我們應預期在失業率持續低於長期水平期間，工資增長會加速——或保持強勁。但事實並非如此。週五公佈的12月數據及對前幾個月的修正清楚地顯示，時薪增長在年內逐漸放緩：12個月漲幅從3月的5.6%降至12月的4.6%。去年最後三個月的工資年化增長率僅為4.1%——略高於與2%通脹目標相符的水平，但超出幅度有限。

二手車價格自7月以來持續下跌，新車價格也在12月回落，共同推動核心通脹下行。圖片來源：Brandon Bell/Getty Images或許2021年末和2022年上半年的僱主們就像汽車、房產和天然氣的買家一樣：願意支付任何價格。試想一家因缺洗碗工而無法營業的餐廳——它顯然比人員齊備時更願意加薪。許多僱主採用簽約獎金和一次性加薪來吸引或留住員工，這可能解釋了工資（尤其是低技能、低收入崗位）為何曾大幅上漲。

這種緊迫性正在消退。Indeed招聘實驗室北美研究主管尼克·邦克數據顯示，2019年該求職網站上提及"簽約獎金"的職位佔比不足2%，到去年8月已攀升至5.6%，目前回落至5.1%。低收入崗位的下降更為明顯：該比例從一年前的4.4%降至2022年底的2.9%。

儘管如此，即便大量工資和物價增長最終被證明是暫時性的，這也不一定能安撫美聯儲。當官員們在2021年3月開始使用“暫時性”一詞時，失業率為6%，消費者預計未來一年通脹率約為3%。換言之，潛在通脹的主要決定因素——總供需和預期——支持了樂觀的前景。但今非昔比。根據密歇根大學數據，目前失業率為3.5%，消費者預計未來一年通脹率為4.6%。這就是為什麼美聯儲尚不能發出停止加息的信號，且經濟衰退的風險不容忽視。

不過，與幾個月前相比，美聯儲採取嚴厲政策的理由已稍顯不足，實現經濟軟着陸的可能性也有所增加。這要歸功於“暫時性”這個出人意料的迴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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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13日的印刷版，標題為《通脹為何在降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