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十名俄羅斯應徵士兵在烏克蘭襲擊中喪生，普京的戰爭機器繼續推進——《華爾街日報》

導彈襲擊發生兩週後，在烏克蘭東部一處臨時軍營造成數十名新動員的俄羅斯士兵死亡，許多俄羅斯國內民眾仍在尋找一個答案：他們的親人是生是死？

一位36歲的婦女在尋找她的表弟，他曾在駐紮於該軍營的一個團服役。她説徵兵辦公室告訴她，他正在履行職責。“等待消息吧，“她説她被告知。現在她正在打電話給醫院，詢問她的親戚是否在那裏出現。

然而，在俄羅斯佔領的馬基夫卡市元旦發生的襲擊，據俄羅斯國防部稱，至少造成89名俄羅斯應徵士兵死亡，在俄羅斯西南部的薩馬拉地區僅引發了輕微的不滿低語，許多死者來自該地區。薩馬拉很少有人公開抵制克里姆林宮的戰爭行動，這場戰爭已持續近一年，迄今已奪去數千名俄羅斯人的生命。

這位薩馬拉本地的女性表示她反對戰爭，從未投票給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但當被問及她對錶弟被徵召的感受時，她説：“我沒有反應。他被徵召了，所以必須去。”

“我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經歷了第二次世界大戰，“這位女性説。“家族裏沒有懦夫。”

襲擊受害者們的隱忍態度凸顯了克里姆林宮準備長期作戰的優勢：即便死亡人數不斷攀升，普京總統在國內承受的壓力微乎其微。他決定動員30萬人似乎穩固了俄軍防線——去年底經歷連敗後一度動搖，並使其自7月以來首次取得進展，奪取了烏克蘭東部城鎮索萊達爾。

當前的問題是，俄軍以士氣低落、裝備陳舊且訓練不足的應徵士兵人海戰術，能否消磨掉烏克蘭的抵抗意志。

還是説，在持久戰中，擁有高昂士氣並配備日益精良西方武器的烏軍能夠堅持到最後。

烏克蘭東部馬基夫卡一處被俄軍徵用建築的殘骸。元旦當天烏軍襲擊造成此處至少89人死亡。圖片來源：ALEXANDER ERMOCHENKO/REUTERS1月1日午夜剛過，四枚精確制導火箭彈擊中了礦業小鎮馬基夫卡的一所職業學校——俄軍將這裏改造成了新動員部隊的營房。

數小時後，附近營房的應徵士兵被運至現場分發手套。一名27歲的電工在被徵召前負責清理廢墟中的屍體，他説隨着堆積的屍體越來越多，自己逐漸喪失了時間概念。俄羅斯軍事博主後來稱此次襲擊至少造成200人死亡。

“除了思考我們為何陷入這種絕境，我腦子裏一片空白，“這名士兵回憶清理任務時説道。

幾天後他被派往前線戰壕，在炮火中緊握着蘇制步槍蜷縮防守，卻沒有任何明確任務。

“我們毫無士氣，只有恐懼和持續的壓力，“他回憶道，“這不是我們的戰爭。我們只想活下去。”

這名士兵最初向俄羅斯獨立媒體Verstka透露心聲，其徵兵令也經《華爾街日報》核實。他表示，自己現在只想着如何逃離或熬過戰鬥，回到家人身邊。

“很多人根本不願意待在這裏，“該士兵説道。

36歲的薩馬拉企業行政人員安娜斯塔西婭·安德烈琴科自2014年莫斯科秘密入侵烏克蘭東部以來，就斷斷續續為當地俄軍運送物資。馬基夫卡襲擊發生後數日內，她與志願者同伴們就為倖存士兵眾籌裝備——冬季軍靴制服、保暖內衣、發電機、夜視鏡與無人機，並將物資送往約850英里以西的烏克蘭某城市。

她表示，這次襲擊讓薩馬拉居民感到恐懼，但她仍支持軍事行動。安德烈琴科稱，像她這樣的人有責任證明俄羅斯社會既支持前線士兵，也支持他們後方的親人。

“當前最重要的是穩固後方，“安德烈琴科説，“我們不能讓社會喪失信心與鬥志，必須竭盡全力維持所有人的士氣。”

參與此次行動的部分士兵及其薩馬拉親屬對俄國防部的歸咎感到憤懣——該部門將襲擊責任歸咎於動員兵而非軍隊指揮官。國防部稱基輔能精確定位兵營位置，是因為士兵使用手機所致。軍事博主和家屬指出，該地點距前線僅10英里且兼作彈藥庫，本就是明顯目標。

伊戈爾·吉爾金，一名曾在2014年指揮烏克蘭東部非正規俄羅斯部隊的前俄羅斯情報官員，在襲擊發生後通過Telegram表示，俄羅斯將軍們“不可救藥”。軍事博主弗拉德倫·塔塔爾斯基——普京先生去年9月曾邀請他參加克里姆林宮吞併四個烏克蘭地區的儀式——呼籲對俄羅斯軍事領導層進行審判，以回應馬基夫卡襲擊事件，並將俄羅斯高級軍官描述為“未經訓練的白痴”。

俄羅斯國防部沒有對這些批評發表評論。

薩馬拉州州長德米特里·阿扎羅夫在襲擊發生一天後證實，該地區有士兵傷亡，並敦促親屬聯繫當地徵兵辦公室以獲取更多信息。但隨着時間推移，訃告緩慢流出，親人們開始在當地的社交媒體羣組中掀起風暴般的憤怒。

作為回應，薩馬拉地區軍事委員阿列克謝·沃洛金於1月10日表示，不會公佈傷亡士兵的名單，因為這將使“外國情報機構能夠識別並對軍人家屬採取挑釁措施”。此後，一份呼籲當局公佈名單的在線請願書已獲得超過5萬票。

然而，戰爭期間軍事災難後出現的國內批評不僅被壓制，而且針對的是軍隊領導層而非普京先生。

本月早些時候，在馬基夫卡一所被俄羅斯軍人用作營房的職業學校舊址上設立的臨時紀念場所。圖片來源：alessandro guerra/Shutterstock去年10月莫斯科動員約30萬人期間，親屬們為應徵入伍的俄羅斯士兵送行。圖片來源：yuri kochetkov/Shutterstock儘管戰爭初期俄羅斯城市中心曾爆發抗議活動，但克里姆林宮的暴力鎮壓導致數十人因公開反對入侵而被監禁、數百人被捕。當局還關閉了數十家獨立媒體，並封鎖了Facebook和Twitter等西方社交媒體平台，使國家媒體成為大多數俄羅斯人的主要信息來源，而這些媒體並未全面報道戰爭的恐怖。

“宣傳淡化了戰爭的代價，“莫斯科獨立民調機構列瓦達中心主任列夫·古德科夫表示，“在日常生活中，目前這場戰爭並未引發強烈的焦慮和反對。”

此外，一位前克里姆林宮官員稱，克里姆林宮內部關於戰爭的民調顯示，俄羅斯人將容忍新一輪動員。

由國營民調機構"輿論基金會"進行並經《華爾街日報》查閲的民調顯示，在普京9月宣佈徵兵（導致數萬名男性逃離該國）後的一週內，對繼續這場被普京稱為"特別軍事行動"的支持率降至34%，而到11月中旬動員結束後又飆升至80%。

據其友人透露，在元旦襲擊中遇難的安德烈·尤馬迪洛夫是來自薩馬拉的兩個孩子的父親，這位47歲的虔誠教徒生前反對戰爭。

這位在油氣田工作的焊工去年秋天在家中收到了徵兵令。他沒有選擇逃離國家，而是服從了徵召。

“徵兵人員上門遞送傳票時，他順從地接受了，“友人説道，“他是我認識最正直的人之一。或許甚至有些天真，因為他根本沒考慮過逃避兵役。”

友人回憶，兩人最後一次通話是在襲擊發生前兩週，當時尤馬迪洛夫描述了前線生活的殘酷景象，語氣中充滿沮喪。

“很多人不明白我們為何需要這場戰爭，為什麼要讓這麼多人去送死，“友人表示，“實際上根本沒有人攻擊我們，無論當局如何辯解。”

但他仍表現出認命態度：“既成事實已無法改變。”

索菲·凱斯和凱特·沃託吉娜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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