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口萎縮對經濟的影響比增長放緩更為深遠——《華爾街日報》

經濟學家表示，中國人口萎縮將給這個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帶來重大未來挑戰。在經濟增長率創下數十年來最差表現之一後，國家主席習近平的首席經濟顧問週二試圖重振投資者信心。

中國已取消動態清零政策——該政策在2022年大部分時間裏抑制了經濟增長——為今年的復甦奠定了基礎。在公眾抗議後出現的這一政策逆轉，是旨在提振經濟的全面政策調整的一部分，包括放鬆對房地產行業的監管，以及發出對科技行業的打壓已經結束的信號。

隨着官員們越來越多地發出近期感染高峯即將過去的信號，北京方面現在押注經濟活動將強勁反彈。一些政府顧問表示，中央領導層可能會在3月即將召開的立法會議上宣佈2023年5%至5.5%的增長目標。中國週二公佈2022年增長3%，這是自1976年以來第二糟糕的增長率。

在向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發表講話時，習近平的首席經濟顧問、副總理劉鶴試圖向投資者和高管們傳遞一個信息：隨着中國重新開放，今年的增長將恢復至疫情前水平。

在達沃斯一場題為"中國下一章"的小組討論中，發言者也表現出樂觀態度。香港交易及結算所有限公司行政總裁歐冠升表示，中國重新開放和退出動態清零政策是今年全球市場的"最積極催化劑"。

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劉鶴在瑞士達沃斯舉行的世界經濟論壇上試圖恢復投資者對中國的信心。圖片來源：Markus Schreiber/Associated Press亞洲協會會長兼首席執行官陸克文表示：“如果中國2023年能實現5%或更高的紮實增長，實際上將為未來一年的全球經濟增長提供重要支撐。”

但經濟學家指出，中國近期政策無法解決諸多挑戰，其中部分問題因疫情而惡化。快速老齡化、生產率增長放緩、高債務水平和日益加劇的社會不平等，將在未來幾十年制約中國經濟的發展。

週二，中國公佈經濟增長3%，為1976年以來第二低增速；同日數據顯示，中國人口出現1961年以來首次負增長。

中國總人口減少85萬，降至14.12億。這一人口萎縮趨勢比北京方面預期來得更快，成為中國歷史上的分水嶺時刻，對其經濟和"世界工廠"地位將產生深遠影響。

儘管經濟體量龐大，但以勞動者平均收入衡量，中國仍屬於中等收入發展中國家。經濟學家表示，中國領導人長期懷有超越美國成為世界最大經濟體的雄心，而日益加劇的人口阻力使這一目標更難實現。

全球經濟增長已日益依賴中國龐大的製造業工人羣體。圖片來源：共同社/Zuma Press悉尼智庫洛伊研究所首席經濟學家羅蘭·拉賈表示：“中國有朝一日超越美國成為第一大經濟體的可能性剛剛降低了一個檔次。”

全球經濟增長已日益依賴中國龐大的製造業工人羣體來獲取製成品，而中國消費者對西方製造的汽車和奢侈品來説代表着不斷增長的市場。在中國面臨通過擴大消費而非投資和出口來推動增長的壓力之際，人口減少意味着消費者減少。

消費的任何反彈也可能受到勞動力市場疲軟和房地產低迷的限制，這削弱了中國家庭的財富。16至24歲人羣的失業率在12月仍高達16.7%，而去年夏季的峯值為近20%。瑞士信貸首席中國經濟學家王濤表示，未來五年人均可支配收入的增長可能放緩至每年4%左右，低於疫情前約8%的水平。

勞動力減少可能會抑制經濟增長。一個經濟體只能通過增加工人或用現有工人生產更多產品來實現增長。標普全球評級的數據顯示，中國勞動年齡人口在2014年左右達到峯值，預計到2030年每年將減少0.2%。

生產率增長持續放緩。非營利研究機構世界大型企業聯合會的數據顯示，過去十年（截至2019年）的平均生產率增速已從前十年的2.7%下滑至1.3%。

“中國似乎將在變富之前先變老，“倫敦Fathom Consulting副首席經濟學家安德魯·哈里斯表示。

中國已取消制約經濟增長的防疫政策。圖片來源：NOEL CELIS/AGENCE FRANCE-PRESSE/GETTY IMAGES經濟學家指出存在若干積極因素。中國可以更高效地利用國有企業中未充分就業的城市勞動力以及仍在農村務農的勞動力。

中國工廠正在快速推進自動化及相關技術應用，以替代或補充日益萎縮的勞動力。哈里斯認為，機器人、人工智能等能顯著提升勞動生產率的高科技領域發展"是中國的潛在突破口”，但他補充説能否成功尚不確定。

與此同時，中國仍延續通過鼓勵政府和企業增加借貸來投資拉動的舊模式，經濟學家警告這種增長方式長期來看難以為繼。

疫情期間，隨着基建投資借貸增加，中國總體債務佔經濟比重創下新高。國際清算銀行數據顯示，截至2022年6月，非金融部門信貸規模達51.8萬億美元，相當於GDP的295%。

中國在疫情期間的政策主要側重於經濟供給側而非需求側。與許多西方國家不同，中國政府並未向家庭發放現金，而是將大部分精力用於支持製造商。

“新冠疫情前中國經濟存在的系統性難題依然存在，“牛津大學經濟學家兼研究員喬治·馬格努斯表示，“在某些方面，疫情使這些問題更加嚴重。”

人口萎縮意味着消費者減少，中國正面臨通過消費拉動增長的壓力。圖片來源：沈來驄/彭博新聞儘管達沃斯論壇上一些發言者表達了樂觀態度，但中國內外的投資者和企業高管仍對北京是否願意充分取消過去幾年對企業的限制以重新接納私人資本持謹慎態度。

劉先生週二的演講試圖消除這些擔憂。他告訴達沃斯與會者，迴歸由國家指令經濟活動的計劃經濟是不可能的。

但經濟學家表示，習近平主席推動多行業自給自足的舉措，以及他偏好指令私營企業運營方式的傾向，將繼續削弱經濟活力。

為實現關鍵領域自主可控，中國政府重點向半導體、可再生能源和製藥等受青睞的行業提供低成本貸款。但經濟學家指出，這些通常涉及效率較低的國有企業的支出也受到浪費和腐敗的困擾，真正創新的證據有限。

“習近平確保黨對社會全面控制的願望，遠超過了他對發展市場經濟的承諾，”資本經濟首席亞洲經濟學家馬克·威廉姆斯表示。

本文由麗貝卡·馮參與撰寫。

聯繫作者：斯特拉·伊凡·謝，郵箱[email protected]；傑森·道格拉斯，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刊登於2023年1月18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中國人口萎縮加劇增長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