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號藍鷦鷯》書評：古巴女王 - 《華爾街日報》

1997年，安娜·蒙特斯從中央情報局局長喬治·特尼特手中接過獎項。圖片來源：國防情報局本月早些時候，現年65歲的安娜·蒙特斯在因替古巴從事間諜活動服刑二十多年後從聯邦監獄獲釋。作為國防情報局的高級分析師，她在早先研究薩爾瓦多和尼加拉瓜後，評估了古巴的目標和活動。近17年來，她將美國的計劃和卧底特工的名字傳遞給古巴情報部門。她提供的關於美國在薩爾瓦多的訓練計劃的信息導致一名綠色貝雷帽成員死亡。美國一位高級情報官員稱她為“美國曆史上最具破壞性的間諜之一”。

或許是因為她在9·11襲擊事件發生僅10天后被捕，她從未獲得像奧爾德里奇·埃姆斯或羅伯特·漢森那樣的惡名。與那些叛徒不同，她不是為了錢而從事間諜活動，也不是為了滿足智勝僱主的心理刺激，或是為了報復一些與工作有關的委屈。安娜·蒙特斯是早期為意識形態原因背叛國家的間諜的翻版。她同情古巴革命，批評美國支持薩爾瓦多和尼加拉瓜的反共分子，並充滿了一種模糊的信念，認為如果她能減弱美國對古巴的敵意，兩國就能學會共存。

她的背景、間諜生涯和暴露是對那些能夠接觸敏感信息的人進行不當的警示故事。雖然任何間諜都會背叛他們向其撒謊的朋友和親戚，但蒙特斯很可能在欺騙方面創下了紀錄。她的哥哥、姐姐和兩個姻親都在聯邦調查局工作。她的謊言毒害了她的家庭關係，尤其是與她的姐姐的關係，她姐姐是一名翻譯，其工作揭露了一個以邁阿密為基地的古巴間諜圈，這為發現她自己姐姐的背叛行為提供了第一條實質性線索。

在《代號藍鷦鷯》一書中，資深記者吉姆·波普金生動描繪了安娜·蒙特斯始於1960年代堪薩斯州託皮卡的雙面人生。這位波多黎各移民之女、前陸軍軍醫之女，其父表面是德高望重的精神科醫生，私下卻以暴烈脾氣和頻繁家暴恐嚇家人。儘管書中引述情報分析認為安娜對美國權威的敵意源於暴虐的父親，但波普金同時指出，她的弟弟妹妹露西和提託都成為了聯邦調查局特工的楷模和愛國者。

就讀弗吉尼亞大學期間，蒙特斯在馬德里交換時參與了反對美國推翻阿連德的抗議活動，與阿根廷左翼學生相戀並支持波多黎各獨立。畢業後她進入司法部《信息自由法》辦公室工作，輕鬆通過安全審查。在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研究學院攻讀碩士時，她浸潤在強烈批判里根政府尼加拉瓜政策、對卡斯特羅政權抱有浪漫幻想的校園氛圍中，期間還曾吸食可卡因。

最關鍵的是，她結識了普林斯頓畢業的波多黎各同鄉瑪爾塔·貝拉斯克斯——其畢業論文曾盛讚卡斯特羅的智慧。1983年瑪爾塔赴古巴與情報部門建立合作，次年以"幫助桑地諾即援助古巴"為由招募了安娜。1985年兩人借西班牙度假之機取得假護照，經布拉格抵達哈瓦那接受間諜訓練。回國後安娜被國防情報局錄用，雖有司法部同事對其反美傾向提出警告，但她支持共產主義政權和叛亂的歷史未被重視。她隱瞞吸毒史，九年間未接受測謊，最終還成功騙過了測謊儀。

1993年，她被分配負責國防情報局的古巴事務，並因其專業能力、影響力及強勢作風很快獲得了"古巴女王"的稱號。儘管屢獲上級提拔嘉獎，但同事們對她孤僻的性格敬而遠之。每個夜晚她都在家中整理聽聞或閲讀的情報，將這些信息刻錄到光盤後通過接頭人傳遞。

至1999年，美國國家安全局已掌握多條線索，指向情報系統內潛伏的古巴間諜。國安局一名古巴裔僱員敦促聯邦調查局展開調查；經過多年懷疑卻未採取行動後，她聯繫國防情報局人員警告間諜可能藏身於此。由於蒙特斯1996年7月赴關塔那摩的公務行程與關鍵線索吻合，調查迅速鎖定她。2000年秋，聯邦調查局以"藍鷦鷯"為代號啓動全面調查。

憑藉《外國情報監視法》授權令，調查人員在其住所電腦和公寓內發現罪證。安娜認罪並同意配合檢方，指認瑪爾塔·貝拉斯克斯為招募者，但此時貝拉斯克斯已嫁予瑞典官員並受該國庇護拒絕引渡。

安娜·蒙特斯雖認罪卻拒絕為行為道歉，聲稱幫助古巴自衞是道德義務。其妹態度截然不同，多年沉默後公開譴責：“你背叛了家人、所有親友…背叛了國家…你的罪行不可饒恕…是個懦夫。”

根據一份被捕後的評估報告，安娜·蒙特斯在被捕時，每天都會花數小時用肥皂在淋浴間用力擦洗身體，這一行為極具説明性。

克萊爾先生是《間諜：克格勃在美國的興衰》一書的合著者，現為埃默裏大學政治與歷史榮譽退休教授。

本文以《古巴女王》為題發表於2023年1月20日的印刷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