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喬·拜登成了笑話嗎？

2021年10月2日，詹姆斯·奧斯汀·約翰遜在《週六夜現場》中扮演拜登總統。圖片來源：Will Heath/NBC/Getty Images當喬·拜登像他經常做的那樣説“不開玩笑”時，他可能是在談論他上任頭兩年對喜劇的影響。他是自艾森豪威爾以來最不受嘲諷的總統——畢竟，艾森豪威爾不必擔心多個電視頻道的深夜獨白、YouTube混剪或《週六夜現場》的惡搞小品。

但關於拜登總統有趣的是：撇開政治不談，這個人本身就是一個真正有趣的角色，有很多喜劇演員稱之為“鈎子”的東西。他是一個偶爾會感到困惑的八旬老人，有時對事實輕率，喜歡花五分鐘講一個一分鐘的故事。當他戴上那種在道格拉斯·麥克阿瑟將軍身上看起來不錯的深色飛行員眼鏡時，喬·拜登就是喜劇的黃金素材。然而，直到最近，喜劇演員對他的諷刺遠沒有他的支持者可能擔心的那麼多，也沒有他的對手所希望的那樣多。

那麼這是怎麼回事呢？

“人們對拜登有很多敏感情緒，”專門研究總統幽默的資深喜劇演員達納·卡維指出。卡維告訴我，在2020年大選後的一段時間裏，許多自由派喜劇演員感到他們處於“鉗制”之中，夾在他們自己的政治觀點和想要逗樂觀眾的願望之間。“政治是否變得如此嚴肅和根深蒂固，以至於我們現在有比我們的笑話更重要的事情？”他問道。“一些喜劇編劇覺得他們不能做一些會破壞自己政黨並讓壞人佔上風的事情。我認為這些都沒有公開説出來。這很明顯。”

一年前，卡維先生表示，他曾問過CBS電視台斯蒂芬·科爾伯特團隊的幾位編劇：“如果拜登是共和黨人，你們覺得我們會更猛烈地抨擊他嗎？“得到的回答是：“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言外之意：當然會。

美國媒體與其政治格局一樣四分五裂。保守派主宰着談話類廣播節目，在有線電視新聞中佔據強勢地位，而自由派則是喜劇領域的王者。因此拜登沒成為太多笑料也在情理之中。“情況已經’鬆動了一些’，“卡維指出，“但這仍是個燙手山芋，你未必想碰。”

這種鬆動始於拜登暗示可能競選連任——喜劇界部分支持者認為這不明智——當機密文件在他特拉華州威爾明頓家中的車庫被發現後，調侃更甚。“別這樣，喬，“科爾伯特調侃道，“我知道你到了退休年齡。但這是在搞收藏嗎？那些是機密文件，不是特拉華火車博物館的勺子！”

1992年12月7日，達納·卡維與喬治·布什總統在白宮。圖片來源：拉里·唐寧/Sygma/Getty Images雖然歷任總統被嘲弄的程度不盡相同，但都不得不忍受這種待遇。20世紀初，報人亞瑟·布里斯班曾諷刺體態圓潤的威廉·霍華德·塔夫脱：“最高法院大法官布魯爾説’塔夫脱是華盛頓最彬彬有禮的人；前幾天他在電車上給三位女士讓座’。“隨着廣播普及，在尖刻的威爾·羅傑斯引領下，總統幽默愈演愈烈，他曾評價：“卡爾文·柯立芝話不多，就算開口也説不出什麼。“電視讓美國人更直觀瞭解總統的言行舉止，於是有了鮑勃·霍普調侃艾森豪威爾總統的名句：“民主黨抱怨艾克打高爾夫太多，共和黨則嫌他打得不夠——雙方都用記分卡來證明。”

1962年，沃恩·米德的喜劇專輯《第一家庭》以對約翰·肯尼迪的善意調侃，將諷刺節奏驟然加快，創下750萬張驚人銷量。隨後林登·約翰遜、理查德·尼克松和傑拉爾德·福特成為更尖鋭的喜劇靶子。少數總統——尤其是老布什和小布什——選擇接納調侃並與表演者交友，而羅納德·里根、比爾·克林頓和唐納德·特朗普三位因渾身充滿喜劇素材，在任期間直接帶動諷刺產業騰飛。

上一位遭辛辣嘲諷的民主黨總統是克林頓，他從沉迷麥當勞到與白宮實習生莫妮卡·萊温斯基的醜聞，種種越界行為讓喜劇演員無法忽視。更何況調侃根本傷及不到支持率高達73%的克林頓。

而拜登支持率僅40%出頭，令部分演藝人士擔憂其承受力。曾在《週六夜現場》精彩模仿克林頓的達雷爾·哈蒙德告訴我：“現在人們樂於調侃性格缺陷——他們覺得自己不必站隊民主黨或共和黨。”

奧巴馬當選則讓某些喜劇人壓力倍增，對冒犯首位黑人總統心存顧慮。SNL奧巴馬扮演者傑·法羅回憶製片人洛恩·邁克爾斯要求："‘必須保持總統威嚴’，那些能展現另一面的細微表情設計都被限制了。”

在拜登執政期間，就連企業喜劇圈也陷入低迷。洛杉磯Tribute Productions經紀公司的負責人丹妮絲·貝拉·弗拉西斯解釋道：“過去人們會拿政治開玩笑，現在大家都變得敏感。我從業40年，從未見過政治喜劇演員的市場如此蕭條。”

保守派笑匠裏奇·利特爾為從肯尼迪以來的每位總統都編過段子，84歲高齡仍活躍在舞台，他親歷了這種轉變。“觀眾裏有幾個極左派，“他指出，“他們就是不許任何人調侃拜登，無論什麼情況。”

格雷格·古特菲爾德在福克斯新聞頻道主持的深夜節目成為保守派喜劇的孤島。例如：“拜登總統本週光顧Baskin-Robbins冰淇淋店，成為史上首位還沒吃冰淇淋就先得’腦凍結’的顧客。”

與此同時，《週六夜現場》基本放棄了總統模仿環節。該節目自1975年切維·切斯主持首期"週末更新"單元——當時他為傑拉爾德·福特編造競選口號"如果他這麼蠢，怎麼當上總統的？"——以來一直是政治幽默的前沿陣地。拜登就職前兩年僅被SNL模仿過8次，而特朗普同期被諷刺了21次。

我曾向協助撰寫切斯劇本、後任明尼蘇達州民主黨參議員的阿爾·弗蘭肯詢問SNL冷落拜登的原因。“我認為是他們找不到合適的模仿人選，“他説。頗具諷刺的是，2019年製作方曾邀請達納·卡維出演該角色，但他因不願往返東西海岸而婉拒。

一些對拜登總統手下留情的喜劇演員告訴我，他們並不看好他競選連任。而在總統的科爾維特跑車附近發現機密文件一事，更是讓人無法抗拒地拿來開玩笑，吉米·坎摩爾就調侃道：“哪個更危險？是喬·拜登的車庫裏有機密文件——還是喬·拜登擁有一輛科爾維特的鑰匙？”

林登·約翰遜在越南戰爭最激烈時期決定不再尋求連任，當時喜劇演員和記者們都開始反對他。據報道，約翰遜曾説：“如果我失去了[沃爾特]克朗凱特，我就失去了美國中產階級的支持。”

如果喬·拜登失去了科爾伯特、法倫和坎摩爾的支持，他會怎麼做？

方特先生是記者兼電視主持人。他正在撰寫一本關於美國總統喜劇模仿的書籍。

更正與補充

《週六夜現場》原名《週六夜》，首播於1975年。本文早期版本錯誤地將首播年份寫成1974年。（已於1月26日更正）

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笑話是在開喬·拜登的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