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安娜·文森特認為電影不僅僅是產品——《華爾街日報》

在這個電影行業充滿不確定性的時刻，娛樂巨頭正在合併，流媒體平台大幅削減預算，電影觀眾不願走出家門，喬安娜·文森特指出好萊塢變得尤其規避風險。“安全催生安全。這就像單一文化，每個人都只選擇已知可行的東西，“她説。今年，各大製片廠將扎堆上映高預算的"品牌續作”——包括新的《碟中諜》《奪寶奇兵》《飢餓遊戲》前傳以及三部漫威電影。

作為聖丹斯研究院的58歲首席執行官，文森特女士認為這恰恰凸顯了她支持推廣獨立電影工作的重要性。“真正的變革發生在你看到意料之外的事物，它們會帶來思想衝擊，“她在洛杉磯家中的視頻通話中説道。此時距離她前往猶他州帕克城參加1月19日開幕的聖丹斯電影節還有幾天。“在聖丹斯，電影的意義在於幫助我們理解這個紛亂的世界，而不僅僅是吸引觀眾消費的商業工具。”

在2021年底執掌聖丹斯研究院之前，文森特女士長期以製片人身份參與電影節。她與丈夫傑森·克利奧特共同製作的40部電影中，有12部長片和6部短片在聖丹斯首映，包括雙雙獲得評審團大獎的託德·索倫茲《歡迎來到娃娃屋》（1995）和託尼·裴《戀戀三季》（1999）。“這徹底改變了我的職業生涯軌跡，“她如此評價聖丹斯對自己的影響，“所以現在能擔任這個職位意義非凡。”

然而，三年來的首屆線下聖丹斯電影節，正值那些深思熟慮、安靜的電影在影院中舉步維艱之際。去年在聖丹斯獲獎的影片，如《保姆》和《恰恰絲滑》，在影院上映時間很短，很快便轉向了線上流媒體。包括《世界末日時光》和《塔爾》在內的大製片廠衝奧作品，票房也表現平平。維森特女士指出：“電影在尋找觀眾方面遇到了更大的困難，新冠疫情後，影院觀眾並未完全迴歸。”通常支持獨立電影的老年觀眾現在更可能待在家裏，而疫情導致全國各地的獨立影院紛紛關閉。

“整個行業正在適應巨大的變化，我認為每個人都在摸索中，”維森特女士説。不過她指出，自20世紀50年代電視興起以來，專家們就一直在哀嘆電影院的消亡：“總是有這樣的週期，人們説影院發行面臨風險，現在我們又到了這個時候。”

20世紀70年代在葡萄牙長大的維森特，被那些“有獨特視角”的電影所吸引。攝影：Christopher Lee for Wall Street Journal行業的困境並未打擊電影製作人的熱情，今年他們向電影節提交了創紀錄的4061部影片。最終入選的110部電影來自28個國家，其中超過三分之一是首次執導長片的電影人作品。“聖丹斯將永遠是發現新鮮聲音的地方，”維森特女士説。她補充道，如今執導大製作電影的導演中，如瑞恩·庫格勒（《黑豹》）和趙婷（《永恆族》），都是從聖丹斯起步的。“我們培養和支持那些幫助改變文化的電影人，”她説，“這就是我們的角色。”

維森特女士成長於20世紀70年代葡萄牙政治社會動盪時期，父母早年離異，她表示電影曾是她逃離現實的可靠途徑。“電影既觸手可及又令人沉浸其中，“她説，“向我展示了理解世界的不同視角與方式。”

她自幼就對挑戰製片廠傳統的導演充滿興趣。“我記得自己總被那種具有鮮明作者風格的電影所吸引，“她回憶道。邁克爾·西米諾1978年的《獵鹿人》與萊奧·卡拉克斯1984年的《男孩遇見女孩》以其新穎的敍事給她留下深刻印象。蘇珊·塞德爾曼1985年執導的《神秘約會》同樣影響深遠——這部邪典經典片中，羅姍娜·阿奎特飾演的少婦瘋狂迷戀麥當娜扮演的叛逆女騙子。“當時就覺得這故事或許只有女性導演才能呈現，“她説道。

在葡萄牙天主教大學攻讀哲學學位期間，維森特開始為當地電影製片人擔任助理。“我渴望學習電影工藝，瞭解如何將元素組合成型——這始終是我的興趣所在，“她解釋道，“我想觀察導演們如何實現其藝術構想。”

在里斯本求學時，維森特結識了正在當地拍攝美國電影的克利奧特先生。兩人共赴巴黎後，她出任葡萄牙首位女總理瑪麗亞·德盧爾德斯·平塔西爾戈的新聞專員，當時這位政要正擔任歐洲議會的葡萄牙代表。“我生命中從不乏傑出女性榜樣，“維森特如是説。

幾年後，她和克利奧特先生搬到了紐約市。在那裏，她一邊擔任聯合國廣播新聞製作人，一邊開始探索電影製作人的道路。“我們開始拍攝紀錄片、短片、公益廣告和工業視頻來賺錢，“她説，“這一切都非常自然。“他們還有了兩個孩子，現在都已二十多歲。

與克利奧特先生一起，維森特女士創立了三家制作公司，並參與制作了吉姆·賈木許的《咖啡與香煙》（2003年）和亞歷克斯·吉布尼獲得奧斯卡提名的紀錄片《安然：房間裏最聰明的人》（2005年）等影片。後來，她擔任了現稱為哥譚電影與媒體研究所的執行董事，將該非營利組織的年度哥譚獎打造成了預測獨立電影奧斯卡獎的風向標。

疫情爆發時，維森特女士正擔任多倫多國際電影節執行董事兼聯合負責人，她必須迅速想出如何在線上舉辦電影節並培養影迷社區。“我一直對如何利用技術吸引更多人蔘與很着迷，“她説。作為製片人，她和克利奧特先生在看到從膠片到數字電影製作的轉變允許更小的團隊和更便宜的拍攝時，創立了一家開創性的數字製作公司，這為獨立電影創造了更好的機會。

維森特女士表示，流媒體視頻是另一個"偉大的均衡器”，因為它讓小型電影更容易接觸到觀眾。她指出，AppleTV的《健聽女孩》和Hulu的《靈魂樂之夏》在2021年聖丹斯電影節首映後都獲得了奧斯卡獎。今年，聖丹斯電影節正在嘗試一種混合模式，電影在前幾天線下放映後，再在線上首映。“我們優先考慮線下體驗，但我們知道讓電影節對所有人開放有巨大的好處，“她説。

儘管如此，文森特女士仍熱切期待電影節觀眾們能重新戴上入場證、穿上雪具回到帕克城。“線上活動所缺失的正是那些無法預見的際遇——你在接駁車上或劇院排隊時結識的人，當你走進一個房間聽到電影人敞開心扉時獲得的靈感，“她説道，“當你們在黑暗中共同體驗某件事時，會產生一種特殊的聯結。你不會分心處理多任務，不會低頭髮短信，只是完全沉浸在這場旅程中。這是無可替代的。”

刊登於2023年1月21日印刷版，標題為《喬安娜·文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