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布朗克斯》評論：從馬里奧·科莫辦公室到企業高管層 - 《華爾街日報》

1984年紐約州州長馬里奧·科莫在聖母大學演講前與彼得·奎恩交談。圖片來源：彼得·奎恩小説家彼得·奎恩正沉浸在2013年一場為他舉辦的招待會中，愛爾蘭總領事作為活動主辦人突然將他拉到一旁。一位不速之客闖入了宴會。“州長來了，“外交官説道。奎恩先生一時茫然。在他擔任演講稿撰寫人的職業生涯中，曾為兩任紐約州長——休·凱里和馬里奧·科莫——工作，但其中一位已去世，另一位則二十年未曾聯繫。或許外交官指的是現任州長。“安德魯來了？“奎恩問道。“不，是馬里奧，“總領事回答。

時年81歲的老科莫聽聞這場聚會後不請自來。他當眾稱讚奎恩的寫作才華，這一舉動令奎恩震驚不已——這在共事期間從未發生過。科莫向來以極具感染力的演説家形象示人，從不願讓他人分走光芒。他常對記者聲稱親自撰寫所有演講稿，包括1984年民主黨全國代表大會上的激昂演説，以及那次試圖調和其支持墮胎立場與天主教信仰的聖母大學演講。

當年聽聞這位"偉大演説家"否認自己的存在，奎恩自然倍感屈辱。僕人眼中無偉人，但被完全抹去存在痕跡總令人難以釋懷——尤其當這個痕跡本是由他親手書寫又反覆潤色。

在擔任州長期間，奎因先生對這位長官既懷有敬仰又深感苦惱。他在回憶錄《穿越布朗克斯》中寫道，表面上看，這位州長"透明、簡單、易於瞭解”——這部引人入勝卻又令人氣餒的回憶錄如此描述。但工作人員們屢屢發現，表象具有欺騙性。在那之下潛藏着"複雜難解、無法穿透的晦暗”。

這位演講稿撰寫人做出了自己的妥協。如果馬里奧·科莫對待下屬苛刻，那是因為他堅定不移地專注於自己的使命——反對羅納德·里根將美國視為"山巔閃耀之城"的願景。如果奎因先生始終效忠於這位永遠不滿意的上司，那是因為他也相信這個使命。在奎因的敍述中，里根代表着貪婪的自由意志主義，主張不擇手段地攫取利益、壓榨平民；而科莫則代表着相反的理念——平等、團結與仁愛。奎因寫道，科莫雖有缺點，但"他的初心始終是正確的”。

歷史上許多政治禍患恰恰由那些"初心正確"者釀成，但對奎因先生這代自由派而言，初心——確切地説是同理心——才是最重要的。富蘭克林·羅斯福是他們真正的英雄。奎因毫不掩飾對新政精神的推崇：一切罪惡源於自由市場，一切美德來自政府。他堅稱，勞工階層和移民的"生存與成功"取決於"政府的慷慨施予，取決於其馴服自由放任資本主義野蠻過剩的能力”。政府承擔着市場不能或不願做的事——賑濟饑民、醫治病患、教育貧民、修建公路鐵路。

這種觀點並不罕見，作為哲學問題完全站得住腳，也是你從一位經驗豐富的奧爾巴尼老手那裏可以預料到的。這很公平。奎因先生的政治立場來得光明正大。但細心的讀者可能會在他講述自己隨後離開科莫辦公室、轉任時代公司高管首席演講稿撰寫人的經歷時感到困惑。他進入高管層之際，正值這家媒體巨頭即將踏上20世紀末最臭名昭著的企業過山車之旅。派拉蒙的惡意收購要約、與華納的合併、對特納帝國的收購、與美國在線的 doomed 聯姻——奎因先生全程佔據有利位置，為包括迪克·芒羅、尼克·尼古拉斯、史蒂夫·羅斯、傑裏·萊文和迪克·帕森斯在內的一連串CEO撰寫企業通訊。

作為內戰小説《被放逐的伊甸之子》(1994年)及其他歷史小説的作者，奎因先生堅稱自己從未在商界感到自在。但不知何故，他成功在那裏蓬勃發展25年。公司高管來來去去，奎因先生卻穩如磐石。他譴責"國家滑向經濟不平等和掠奪性資本主義的崛起”，但你不會覺得他認為自己的私營部門薪水不合理。乘坐私人飛機橫跨全國的體驗很不錯，偶爾乘直升機飛越紐約擁堵路段亦是如此。他還不經意提到其他福利——包括60歲領取養老金的退休待遇。沒人應該嫉妒他人的成功，但人們有理由質疑為何奎因先生沒有將這些點串聯起來。

不可否認，奎因先生是位才華橫溢的作家。他的段落張弛有度，句子節奏明快，故事講得精彩絕倫。但無處不在的狹隘黨派偏見破壞了整體效果。他對塔克·卡爾森、艾倫·格林斯潘和唐納德·拉姆斯菲爾德等眾多人物進行冷嘲熱諷。有些俏皮話還算有趣——比如他暗示魯迪·朱利安尼可能患有未確診的狂犬病——但多數顯得多餘且令人分心。要透過這些尖酸刻薄看內容令人疲憊。任何政治立場略偏奎因先生右側的人都會感到被排斥：這裏不歡迎你——有趣的是，這恰恰是作者對共和黨人信念的預設。

政治迷們會喜歡奎因先生對凱里州長在愛爾蘭度蜜月的描述。商業歷史學家將欣賞到關於時代華納與美國在線傳奇的內幕視角。而MSNBC的粉絲們會對奎因先生找到的各種侮辱唐納德·特朗普的方式報以微笑。但如果奎因先生——終於獨自站在聚光燈下——能捨棄那些謾罵，《穿越布朗克斯》本可以好得多。

軒尼詩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副社論特稿編輯。

刊登於2023年1月2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從科莫到高管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