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馬瑟韋爾：與思維同速的繪畫》評論：紙本探索 - 華爾街日報

“羅伯特·馬瑟韋爾素描：如思維般迅捷”展覽現場攝影：保羅·赫斯特休斯頓

羅伯特·馬瑟韋爾（1915-1991）要麼從未創作過不引人入勝的素描，要麼從未允許任何一幅作品離開他的畫室。這一觀點在梅尼爾素描研究所舉辦的“羅伯特·馬瑟韋爾素描：如思維般迅捷”展覽中得到了印證。該展覽由研究所首席策展人愛德華·科普策劃，與《羅伯特·馬瑟韋爾素描全集》的出版同步進行，是對這位最年輕、可以説最精緻且最具知識分子氣質的抽象表現主義藝術家紙上作品迄今最全面的回顧。展出來自1940年代至1980年代末的100多件作品，涵蓋公共和私人收藏（包括藝術家基金會），追溯了馬瑟韋爾在《西班牙共和國輓歌》、《海邊》、《抒情組曲》和《開放》等主要系列中對不同媒介、紙張、筆觸和標記的探索。

馬瑟韋爾通過素描即興創作、探索可能性、嘗試不同方案，並始終敏鋭關注材料特性。這些變化顯著的成果始終保持着抽象性，但通過作品標題提供的線索，能感受到他對周遭環境、閲讀體驗或深切關注事物的回應。他將飛濺的墨點與色塊並置，讓鋭利邊緣與蓬鬆筆觸形成對比，運用從鉛筆、墨水到油畫等多種媒介在不同紙張上創作，有時融入潦草文字、色彩或拼貼元素，且多以系列形式呈現。一個激發靈感的衝動或表現性筆觸可能被反覆探究，有時跨越數十年。例如在休斯頓展出的墨水素描《西班牙共和國輓歌1號》（1948年）——馬瑟韋爾著名的橢圓與垂直條塊碰撞構圖的首個版本，就與1960-70年代的復現版本共同展出。

這場精彩的展覽以《墨西哥素描本》（1941年）中鬆散、漩渦般的墨水畫開始，見證了馬瑟韋爾早期對超現實主義自動書寫實踐——高雅的塗鴉——的興趣。這些塗鴉在20世紀40年代初創作的充滿心理張力的繪畫中硬化成抽象人物，某種程度上借鑑了畢加索和米羅的風格，其莊重感被幾幅為拉封丹寓言所作的帶有卡通昆蟲的俏皮插圖所挑戰。到了20世紀50年代，作品選擇更加多樣化，從大形狀的圖形排列到拼貼畫，再到慷慨的書法，以及透明水洗背景上成簇的急促、尖鋭的線條。

羅伯特·馬瑟韋爾《抒情組曲》（1965年）中的一頁照片：達達羅斯基金會/ARS，紐約最具先見之明且成就斐然的早期作品是大幅直白的《帶污點的人物》（1943年），這是對佩吉·古根海姆建議年輕畫家嘗試拼貼技術的回應。他後來表示，他愛上了這種技術，通過使用離散、平面、分層的構造感到解放。展覽中穿插着一些自信、對抗性的例子。這些作品有時精緻，有時粗糙，由（除其他外）撕碎的棕色紙片、樂譜和法國高盧香煙的粉藍色包裝紙等各種材料拼貼而成，後者成為馬瑟韋爾的標誌。（他的前妻海倫·弗蘭肯塔勒告訴我，他要求她不要在畫作中使用高盧藍；她説她同意了，“但當他聲稱赭石黃時，就太過分了。”）拼貼成為馬瑟韋爾餘生藝術詞彙的一部分，並激發了他一些最有力的作品，如強烈的《帶高盧8號的猩紅》（1972年）——在明亮的紅色背景上，一個藍色香煙包裝懸浮在一片赭石色上——如此大膽和有力，以至於其組件的時尚來源被完全壓倒。

光彩奪目的《意大利的夏日》（1960年）以其蜿蜒曲折、光影交錯的柔和色調，以及《海邊》系列（1962年）充滿爆發性弧線與筆觸的作品，徹底改變了氛圍。馬瑟韋爾曾表示，後者的創作靈感源自他在馬薩諸塞州普羅温斯敦海濱住宅目睹海浪拍打防波堤的景象。他苦苦尋覓能體現水之能量的意象，直到開始將墨水和顏料潑灑在紙上，創造出一種隱喻性、充滿活力的等效表達。

一面由24幅簡約書法式《抒情組曲》素描（1965年）組成的展牆，採用日本宣紙繪製，印證了馬瑟韋爾當初"不經批判性反思與判斷就修改或添加"、一氣呵成完成千張購買的宣紙的創作初衷。材料的表現力令他着迷。正如他所描述：“墨水與紙張相互作用時，這些畫作實際上在自行延續創作。“1965年5月摯友大衞·史密斯去世後，他在完成約600幅素描時中止了這個項目。“我再未創作過《抒情組曲》系列的其他作品，“馬瑟韋爾寫道。

羅伯特·馬瑟韋爾的《開放素描》（1967年）圖片來源：Dedalus Foundation/ARS, 紐約在最為精簡的《開放》系列（除一件外，本次展品均創作於1970年代）中佔據主導地位的圖像，通過重申紙張的矩形輪廓，暗示着從建築到無限空間的種種可能，同時向馬蒂斯最具幾何感的構圖致敬。與其他素描作品一樣，“開放"構圖成為色彩濃郁畫布的基礎，但紙本作品則保持簡約，摒棄了彩色色調。展覽以私密即興的作品收尾，正如其開場——這裏展出的是更具文學啓發性的《喬伊斯速寫本》（1985年）以及大型而堅定的拼貼作品。馬瑟韋爾的藝術生命力躍然眼前，正如他描述素描創作時所言：“與思維同步的迅捷表達”。

威爾金女士是一位獨立策展人和評論家。

2023年1月23日印刷版以“紙張探索”為題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