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風》評論:一個嚴冬的駭人故事 - 《華爾街日報》
Meghan Cox Gurdon
1952年緬因州的風暴。攝影:保羅·沃納1952年2月17日,兩名男子駕駛一艘載有5000磅板條箱龍蝦的30英尺小船,從緬因州的蒙希根島出發。島上經驗豐富的老水手曾試圖勸阻哈蘭德·戴維斯和詹姆斯·黑格不要進行這次航行;天氣不穩定,風暴似乎即將來臨。但兩人急於將活龍蝦運到市場,並回到大陸上的妻子和女兒身邊,而且“海風號”之前已經多次平安完成這趟11英里的航程。然而這一次,在還未到達目的地克萊德港的半途,船隻就被漫天大雪和洶湧的海浪吞沒,最終沉入海底。
戴維斯和黑格因此成為凱西·佩爾蒂埃在《東北風》中剖析的那場持續兩天的風暴在緬因州的首批遇難者。這本書通過歷史重現的方式講述了那些戲劇性的個人經歷,這些故事在當地和家族傳説中流傳了數十年。1952年的風暴在新英格蘭地區造成了嚴重破壞,摧毀了碼頭,擊碎了船隻,困住了數萬名旅客,並在科德角附近海域掀起了滔天巨浪,導致兩艘巨型油輪斷成兩截。海岸警衞隊英勇營救這些斷裂船隻上的倖存者,以及舵手伯納德·韋伯的著名英雄事蹟,在2009年的暢銷書《最輝煌的時刻》中有詳細描述,該書幾年後被改編成同名電影。
佩爾蒂埃女士沒有描繪非凡的英勇場景;她筆下的人物也沒有成為家喻户曉的名字。她的人物都是普通人。在解釋她的敍事選擇時,她兩次引用了威爾·杜蘭特將文明描述為一條有岸的河流:“河流有時充滿了人們殺戮、偷竊、喊叫和做歷史學家通常記錄的事情所流的血”,而在河岸上,默默無聞地,“人們建造家園,做愛,撫養孩子,唱歌,寫詩”。《東北風》中沒有做愛的情節,但有一些詩歌的片段,以及對家園、孩子和男女生活的描述,當風暴在北卡羅來納州的外灘羣島增強時,他們的生活被改變——有些甚至結束了。
佩爾蒂埃女士是一位來自緬因州北部的小説家兼非虛構作家,她通過同時代的證詞以及成年子女、朋友和親屬的回憶,細緻描繪了十位被困在暴風雪中的人物形象。為了增強這些故事的質感和戲劇性,她在筆下人物的口中加入了(必然帶有推測性的)話語(甚至食物)——對此我們或許會説,這倒也無可厚非,畢竟《東北風暴》並非追求學術精確性的作品,而更像一部口述歷史。
我們認識了黑茲爾·塔迪夫,她是沿海造船小鎮巴思一位身懷六甲的家庭主婦,當天氣驟變時,她將一盤自制泡菜調味料擺上餐桌,吩咐女兒叫丈夫和兒子來吃晚飯。我們結識了桑尼·波梅洛,這個來自內陸布朗維爾鎮貧寒家庭的十五歲童子軍,搭上了一輛厄運難逃的順風車。我們跟隨十九歲的海軍無線電操作員保羅·德萊尼,他借車帶女孩去巴爾港看電影,結果在近十二英尺厚的積雪中受困三天。我們還見證了"海風號"上那些不幸遇難的船員,以及海岸警衞隊從馬斯康格斯灣刺骨海水中打撈起他們遺體時,親友們撕心裂肺的痛苦。
佩爾蒂埃女士將主要人物的短章節與歷史片段交織呈現,同時穿插暴風雪期間緬因州其他地區正在發生的動態。在那些"以牢騷著稱"的城鎮,居民們怨聲載道:“為什麼日報沒送到門前台階?為什麼街道沒人清掃?暴風雪第一晚,就有男子致電鎮公所投訴,説自己不僅快餓死,連香煙都抽完了。“最終積雪嚴重到鏟雪車癱瘓,高速公路被迫封閉,將"松樹之州"與外界徹底隔絕,數千人被困在緬因收費公路上唯一的餐廳——肯納邦克的霍華德·約翰遜汽車旅館。
然而,杜蘭特主義者對《東北風暴》這類災難故事採用的"河岸"敍事方式存在一個問題:它會造成讀者的錯位感。生活中,我們每個人都因品味與經歷而擁有豐富的內心世界,都有讓愛我們的人珍視的獨特品質。但若在災難中喪生,陌生人最感興趣的往往只是我們的死亡方式。
儘管佩爾蒂埃女士竭力賦予筆下人物生命力,這些努力並不總能奏效。比如她描寫桑尼·波梅洛喜歡和朋友們泡在當地雷克索爾藥店的紅色瑙加海德皮革卡座裏,翻看改裝車雜誌,幻想開車去加州。遺憾的是,對於冷酷追求刺激的讀者而言,這類細節可能顯得多餘——他們關注這個少年,主要是因為暴風雪中犁雪列車撞毀了他乘坐的汽車。
不過,當我們在佩爾蒂埃收錄的家庭相冊和檔案照片中看到親歷者的面容時,仍會動容。這裏有詹姆斯·黑格與哈蘭·戴維斯的合影,兩人笑容燦爛,渾然不知即將面臨的冰冷命運;有老霍華德·約翰遜餐廳的彩色宣傳照,橙牆白穹頂的獨特建築旁,正有人試圖從被雪封的緬因收費公路上挖出汽車。最動人的是一張黑白抓拍照:鄰居們笑着用雪橇將黑茲爾·塔迪夫送往醫院。當新英格蘭各地的殯儀館忙碌不堪,當緬因州居民正從狂暴的東北風暴中挖出道路時,這位巴斯鎮的家庭主婦生下了一個重達9.5磅的健康男嬰。
《華爾街日報》撰稿人戈登夫人是《魔法時刻:分心時代朗讀的神奇力量》一書的作者。
刊登於2023年1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一個令人心碎的冬日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