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樂評：山姆·史密斯的《Gloria》——一場強求自我接納的掙扎

薩姆·史密斯攝影：邁克爾·貝利-蓋茨薩姆·史密斯在2012年與電子雙人組Disclosure合作的十大熱門單曲《Latch》中留下了令人難忘的初印象。這位英國歌手在歌曲中一人演繹三重聲線，從主歌的低聲吟唱到副歌的渴望吶喊切換自如。當英國地下俱樂部音樂正走向大眾之際，《Latch》成為了重要的舞曲經典。

但史密斯註定不止於客串獻聲。2014年，其首張專輯《In the Lonely Hour》中帶有福音風味的單曲《Stay With Me》登上排行榜亞軍；2017年專輯《The Thrill of It All》再創十大金曲。儘管史密斯幾乎從出道起就是流媒體霸主，但其專輯質量參差不齊——嗓音跨度始終驚豔，情感表達卻略顯單一。這位30歲歌手大多吟唱愛情與浪漫，每句歌詞都承載着沉重意義：每段愛戀若非初遇便是終章，每段關係不是永恆便是焚燬，鮮少流露輕鬆、幽默或純粹的音樂愉悦。本週五發行的第四張專輯《Gloria》（國會唱片）試圖拓寬情感光譜，但收效有限。

新專輯的核心主題是自我接納（史密斯公開認同非二元性別，使用they/them代詞）。在幾首較出色的作品中，史密斯唱出了戰勝自我厭惡、學會欣賞鏡中人的心路歷程。開場曲《Love Me More》以輕盈的民謠節奏展開，奠定主題基調：首段歌詞"每日我都在努力停止自我憎惡"接續"但近來痛楚已不如往昔劇烈"，暗示其人生轉折。副歌旋律如呼吸般構築——長吸氣追憶往昔，輕吐息昭示新生——温暖感染力撲面而來。第五支曲目《Perfect》與加拿大歌手傑西·雷耶茲合作延續該主題，但效果遜色：甜膩副歌"我不完美但我值得"與刻意深沉的絃樂尾聲在此情境下顯得用力過猛。

在《Gloria》專輯中，Sam Smith沿用了御用創作團隊，包括為Ariana Grande和Jennifer Lopez操刀的Ilya Salmanzadeh、與Alicia Keys和Mary J. Blige合作的Jimmy Napes，以及打造過Rihanna和Katy Perry熱單的Stargate雙人組。整張專輯延續了歌手一貫風格，既融匯了黑人福音合唱的震撼力，又交織着古典音樂的恢弘氣質，在標誌性抒情曲中巧妙點綴了幾首舞曲。在《No God》中，Smith以一場爭執為引，告誡伴侶"真理從非一人獨佔"，鋸齒狀的節奏變換與流動的和聲編排令人耳目一新。

Smith適時插入的舞曲為這張聚焦個人成長的慢板專輯帶來調劑。《Lose You》中，歌手在浩室節奏上展現了驚人的八度音域掌控力；與牙買加新星Koffee合作的《Gimme》借加勒比海風格切分節奏增添色彩，Jessie Reyez的和聲更添層次；《I’m Not Here to Make Friends》雖以迪斯科絃樂營造輕盈氛圍，但"不求友情只尋歡"的平庸歌詞與刻意拉長的無詞副歌略顯生硬。而去年秋季屠榜Billboard的《Unholy》可謂極盡華麗，工業金屬節奏與聖詠式和聲演繹着隱秘情慾，但德國歌手Kim Petras將奢侈品牌比作墮落享樂符號的段落難免流於俗套。

專輯以《Who We Love》收尾，這首温暖甜美的民謠由史密斯與巨星創作歌手艾德·希蘭合唱。歌曲中關於墜入愛河的概念並無新意——充斥着夏雨和沙灘足跡等陳詞濫調——但重點在於，像史密斯這樣的酷兒羣體直到最近才被允許接觸這些常見的浪漫描繪。這首歌為這位歌手另一張有缺陷卻時而引人入勝的專輯畫上了圓滿句號，這張專輯雖略微拓展了史密斯過去的風格，卻遺憾地未能自始至終保持卓越。

理查德森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的搖滾和流行音樂評論家。在Twitter @MarkRichardson上關注他。

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24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掙扎着接納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