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沃斯精英們看到新曙光，但這可能只是幻象——《華爾街日報》

試圖通過評估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年會上與會者的情緒來預測每年世界局勢，其價值與拋硬幣無異。

這一長期存在的疑慮被英國《金融時報》上週的分析報告所證實。該研究梳理了達沃斯半個世紀會議數據，發現每年一月聚集於此的精英們的共識，正確與錯誤的概率幾乎持平。

這對達沃斯懷疑論者而言並不意外。部分原因在於會議意識形態日益單一化——其觀點差異程度堪比美式橄欖球場45碼線之間的距離。今年富豪階層的正統觀念遭遇了史上最微弱異議，而最響亮的聲音來自自我陶醉的左派建制派。

其中包括阿爾·戈爾關於氣候變化荒謬做作的激烈演説，約翰·克里聲稱其全知全球智慧"來自外星"的言論，以及科技、金融等領域CEO們照例輪番登場，用他們精心保養的手指對我們這些凡夫俗子的"罪惡行徑"指指點點。

全球商業領袖如何與進步意識形態緊密結合的奇妙故事，留待他日再敍。當前的挑戰在於判斷2023年的情緒是預示趨勢還是反向指標。若要我下注，我會押注後者。

幾乎所有人都認為，與數月前相比，今年各類風險形勢普遍好轉：對經濟軟着陸的樂觀情緒日益高漲，至少認為可能出現的衰退將是短暫且温和的；預期中國經濟將以温和勢頭復甦，助力全球增長並緩解通脹；越來越多的人相信烏克蘭可能在軍事上戰勝俄羅斯；民粹主義恐怖浪潮正永久消退的自滿情緒蔓延——唐納德·特朗普敗選，英國脱歐信譽掃地。

但每個論點都值得質疑之處。

軟着陸的説法，不過是希望戰勝經驗的又一例證。

通脹雖有所下降，但在實際工資疲軟、勞動力市場依然緊張的情況下，將年通脹率從當前的6.5%降至美聯儲2%的目標，看起來仍如以往一樣艱鉅。今年美聯儲很可能不得不在兩者間做出抉擇：要麼實施長期沃爾克式的緊縮政策，要麼在裁員加劇、痛苦蔓延的情況下接受高於預期的通脹率。

這種"滯脹重現"的圖景，因眾人歡呼的中國全面開放而更顯鮮明。樂觀者認為開放的中國將緩解供應鏈壓力、抑制通脹並促進增長。但另一種觀點認為，中國重啓可能像美國疫後那樣，被壓抑的消費需求衝擊本就緊張的供應端，從而推高成本。

然後是烏克蘭，儘管西方持樂觀態度，但最可能的結果似乎仍是長期且不穩定的僵局。

德國人上一次大規模坦克戰發生在1943年俄烏邊境附近的庫爾斯克，他們敗給了紅軍。所幸當前德國的坦克戰僅停留在外交層面，但柏林吸取了歷史教訓。其不願向烏克蘭提供豹2坦克，源於對印有德國鐵十字標誌的裝甲車馳騁烏克蘭草原向俄羅斯進發的形象顧慮。這不僅是德國人歷史性的自我厭惡，更凸顯出北約對烏支持態度的持續矛盾——聯盟既想幫助基輔驅逐俄軍，又希望避免與莫斯科開戰。德國人或許是對的：向衝突中投入更多北約裝備並非避免局勢升級的最佳方式。

達沃斯全球主義者思維的最大缺陷在於，他們以為世界再次屬於自己。

中國副總理劉鶴在達沃斯承諾開啓與西方合作新時代的場景被大書特書。但這橄欖枝似曾相識，且劉鶴本人的經濟自由主義理念可能隨其今年任期結束而終結。

更深層的現實是，達沃斯精英們曾助推創建的全球化進程及其鼓吹的過度全球化，正在持續逆轉。

上週最接近真正分歧的是美國貿易政策。參議員喬·曼欽發現自己在西歐和西弗吉尼亞州一樣不受歡迎。他花了一週時間為去年所謂的《通脹削減法案》辯護，該法案因偏袒美國製造的綠色能源而激怒了歐洲人。

拜登領導的民主黨似乎還在延續他們曾以其他方式嘲笑唐納德·特朗普的政策，包括《芯片法案》和對華技術貿易的限制措施。

無論2023年發生什麼，更長期的故事是這樣的：美國正在推行兩黨一致的美國優先的全球經濟方針；在歐洲，一道新的鐵幕在舊鐵幕以東幾百英里處落下；在亞洲，一個面臨人口挑戰的中國對內自省，對外施壓。

他們仍然沒有看到，但對全球主義者來説，這是黃昏的微光：“再也見不到歡欣自信的早晨！”

1月20日，瑞士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標誌。照片：霍利·亞當斯/彭博新聞刊登於2023年1月24日印刷版，標題為《達沃斯人羣看到新曙光，但可能只是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