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FL季後賽與科技業裁員的共同點 - 《華爾街日報》

圖片説明：達娜·史密斯；圖片來源：蓋蒂圖片社要理解近期重創科技行業的裁員潮背後的推動力，可以從灣區某組織的一個奇特決定説起。

去年美國職業橄欖球大聯盟選秀接近尾聲時，261名球員已被選中，時間所剩無幾，布洛克·珀迪仍在等待自己的名字被唸到。這時電話響起——舊金山49人隊用最後一簽選擇了他。

那一刻，珀迪成為了"無關緊要先生"——這是每年NFL選秀中最後一位被選中球員的綽號。但隨後一連串愈發不可思議的事件，讓這位四分衞變得比他自己或任何人想象的都重要。

名不見經傳的珀迪以第三替補身份開啓新秀賽季。當首發球員受傷後，他晉升為替補。隨後又一名球員受傷，他突然成為了首發。那是七場比賽之前的事。自此49人隊再未敗北。

本週末，約5000萬電視觀眾將見證保持全勝戰績的珀迪為超級碗入場券而戰。

這個精彩故事深刻揭示了任何行業成功所需的機遇條件，也表明即使在職業體育這個用精確數據量化表現供人審視的領域，人才市場依然存在低效性。橄欖球隊雖擁有空前豐富的數據指導決策，卻仍難逃各種影響用人決策的認知偏差。

如今，在北加州眾多工作場所都能觀察到人類心理的連鎖反應。硅谷中心的一位學者指出，這輪殘酷的科技公司裁員潮同樣可以用非理性行為來解釋。

斯坦福商學院組織行為學教授傑弗裏·菲佛表示，員工失業的真正原因並非企業宣稱的那樣，與經濟考量無關，而是一種社會傳染現象。為何裁員會從亞馬遜、Meta蔓延至谷歌和微軟，波及足以坐滿NFL體育場的龐大人羣？他提出一個大膽觀點：全球最富有的公司們只是在相互模仿，FOMO心理（錯失恐懼症）已侵蝕了FAAMG科技巨頭的決策。

舊金山49人隊首發四分衞布洛克·珀迪目前保持七戰全勝紀錄，這位2022年NFL選秀最後一位被選中的球員因此獲得"無關先生"綽號。圖片來源：西倫·W·亨德森/蓋蒂圖片社"他們這樣做只是因為其他公司都在做，“菲佛博士向校方新聞機構表示。

正是從眾心理讓他們走到了今天這一步。疫情期間，他們瘋狂招聘，當時資金成本低廉，業務蓬勃發展，遠程工作創造了增長空間，他們擔心在人才和規模上落後。投資者為之歡呼。但集體的狂熱無法持續。利率上升。股價下跌。消費者再次走出家門。現在，那些印鈔的科技企業正在削減成本，將他們的登月計劃拉回地球，並裁撤不久前才創造的相同職位。

“他們在明顯過度招聘時互相模仿，”普費弗博士在一封電子郵件中説，“現在他們將在裁員時互相模仿。”

甚至他們對裁員的解釋似乎也具有傳染性。

“我搞錯了，”Meta首席執行官馬克·扎克伯格説，“我對此負責。”

“我們僱了太多人，”Salesforce首席執行官馬克·貝尼奧夫説，“我對此負責。”

“我讓公司規模增長得太快了，”前Twitter首席執行官傑克·多爾西説。“我為此道歉。”

大規模裁員一波接一波。Meta在11月的一週內裁掉了11,000個職位，亞馬遜在接下來的一週開始裁減18,000個。1月，Salesforce裁掉了8,000個職位，然後是微軟的10,000個和Alphabet的12,000個。裁員潮衝擊了零售、招聘、機器人技術，甚至谷歌的一個孵化器，該孵化器旨在培育公司最具實驗性的想法，正是這類地方使硅谷成為創新的引擎。

但隨大流很容易讓人迷失方向。迫於競爭壓力，這些公司曾一度犯錯。這次他們憑什麼認為自己是正確的？菲佛博士表示並非如此，裁員往往適得其反。

“裁員通常達不到公司預期的效果，“堪薩斯大學商學院榮休教授詹姆斯·古思裏説道，他研究過裁員的影響，“當所有人都在裁員時，你就像在低拋高吸。”

並非只有市值萬億美元的公司高管才會受制於影響判斷的認知偏差。這種現象存在於每個行業——包括NFL。

珀迪先生和49人隊將在本週末爭奪超級碗入場券。圖片來源：埃茲拉·肖/蓋蒂圖片社儘管科技公司和橄欖球隊都標榜自己擁有完善的人才識別體系，但兩者都可能陷入羣體思維。它們在人事決策上的困境遠超願意承認的程度，因為人類會犯錯，大腦也會欺騙我們。

相比大多數存在招聘失誤的企業，NFL球隊掌握着潛在僱員更詳盡的信息。選秀是他們低成本獲取球星的最有效方式，而考察四分衞時風險尤其高——一個選擇可能決定王朝崛起還是體系崩潰。他們渴望獲取儘可能多的數據。只有在體育界，人們才會在入職前被精確測量到八分之一英寸。

但根據Cade Massey和Richard Thaler（後者後來因行為經濟學研究獲得諾貝爾獎）2013年發表的論文，即便是NFL球隊也會錯估球員價值。

谷歌母公司Alphabet上週宣佈將削減1.2萬個崗位，成為近年來瘋狂擴招後又一縮編的科技巨頭。圖片來源：justin lane/Shutterstock預測未來從來都是件棘手的事。橄欖球界在這方面也未見長進。經濟學家發現，在不確定性和過度自信導致的認知偏差中，包括虛假同感效應（即人們誤以為自己的觀點比實際情況更普遍）在內的幾種錯誤會誤導球隊。在NFL選秀中，這種錯覺可能代價高昂。研究人員分析25年間涉及選秀權的1000多筆交易後發現，球隊為向上交易選秀權獲取心儀球員往往付出過高代價，只因害怕其他球隊搶先截胡。

事實上，在選中普爾迪的前一年，49人隊就曾豪擲三個首輪籤，從第12順位躍升至第3順位，只為在2021年選中特雷·蘭斯。他們堅信他才是能帶領球隊衝擊超級碗的四分衞。然而蘭斯賽季報銷的腳傷，卻陰差陽錯為2022年選秀最後一位——那個連球隊席位都無法保證、勉強進入大名單的球員鋪平了道路。

學者們建議擁有高順位選秀權的NFL球隊採取與49人隊相反的策略：交易下移選秀權，用單個選秀籤的代價換取多個球員選擇機會。每屆選秀都會出現這樣的時刻——球隊不妨拋棄數據模型，直接向選秀板投飛鏢做決定。為了最大化選對人概率，他們必須承認自己會犯錯，並記住即使第262順位也可能成為超值投資。

若本賽季按49人隊原計劃發展，珀迪先生至今仍會在場邊手持戰術板待命。但當他真正上場後，其表現遠超所有人預期——包括選中他的球隊。

球隊當初看中他在大學四年展現的傳球精準度，這種高效表現與豐富經驗成功延續到NFL。身處頂尖進攻陣容中，他的任務就是掌控進攻節奏並給隊友創造空間——這方面他做得足夠出色。

他的故事也為硅谷其他企業上了關於傳統思維陷阱的一課。珀迪本可能失業在家，但很快他那雙9.25英寸的大手或許就將捧起冠軍獎盃。

致信本·科恩：[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1月28日印刷版，標題為《NFL季後賽給科技裁員的啓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