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卑斯山滑雪勝地準備迎接降雪減少的未來 - 《華爾街日報》

法國拉莫爾特——本月早些時候，這個阿爾卑斯山區的村莊甚至因為天氣太暖而無法造雪。當地滑雪場的經營者做了一件前所未有的事：他們在隆冬時節開放了夏季自行車道。

這個活動在一個週末吸引了數百名山地自行車手。但這並沒有減輕人們對滑雪場時日無多的擔憂。

“這不足以維持滑雪場的運營，“阿爾普迪格蘭塞滑雪場的主管埃裏克·諾瓦克説。“我們不能再這樣繼續下去了。”

與歐洲許多中低海拔滑雪場一樣，阿爾普迪格蘭塞多年來一直在財務上掙扎。一年能否收支平衡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是否有足夠的雪。近年來，往往沒有。

最近氣温升高加劇了歐洲對滑雪黃金時代即將結束的擔憂。雪季變得更短，使得幾十年前讓滑雪場繁榮的經濟模式變得不那麼可行。

更多的滑雪場依賴昂貴的造雪機來保持許多雪道的開放。但即使是這些也需要足夠低的温度。

法國梅塔比耶夫滑雪場海拔不高，預計只能再提供大約十年的滑雪服務。大眾滑雪在20世紀60年代和70年代興起，成為歐洲阿爾卑斯地區經濟發展的驅動力，該地區以前相對貧困。阿爾卑斯山成為全球首屈一指的滑雪勝地，擁有世界上三分之一的滑雪場。該行業年收入達330億美元，間接維持了法國、奧地利、意大利和瑞士數百萬人的生計。

依賴冬季運動的企業，如纜車運營商、酒店和冬季裝備供應商，對整個行業的長期生存感到擔憂。

每年的雪況總有變化，但氣候科學家通過回溯數十年的數據發現了一個明顯趨勢：阿爾卑斯山的冬季正在變短。降雪量減少，積雪融化速度加快。

瑞士達沃斯雪與雪崩研究所的科學家克里斯托夫·馬蒂表示，20世紀60年代，海拔1650英尺處通常有足夠積雪可供滑雪。如今在大多數海拔低於3000英尺的度假區幾乎不可能滑雪，且雪線預計會繼續上升。

滑雪行業許多人預測，到本世紀中葉，只有那些擁有海拔6500英尺以上廣闊地形的大型高海拔度假區才能明確實現財務可持續。“想滑雪的人必須去更高處，“馬蒂先生説。

距離格勒諾布爾市不遠的拉莫特村約有150名常住居民，其生計高度依賴阿爾普杜格蘭塞滑雪場。

“小時候我記得聖誕節時積雪成牆，那很平常，“經營運動服裝和滑雪器材租賃店的塞西爾·德穆蘭説，“現在沒雪才是常態。”

今年雪季開局良好。12月初一場大雪後，雪道完成平整，纜車開放，當地企業也僱用了季節性員工。

隨後天氣驟變。氣温升至59華氏度（15攝氏度）。融雪迫使阿爾普杜格蘭塞滑雪場在聖誕假期——通常的旺季期間關閉。

“我們留下了一整個團隊。我們試圖讓他們保持忙碌，但沒有業務可做，”德斯穆蘭女士説，她本月曾短暫轉向出租山地自行車。

規模更大的企業正在以其他方式適應。位於格勒諾布爾外法國阿爾卑斯山麓的Rossignol是全球最大、歷史最悠久的滑雪板製造商之一，其最早的木製滑雪板可追溯至1907年。去年，該公司開始銷售Rossignol品牌的山地自行車，並即將推出一系列徒步靴。

“高山滑雪和北歐滑雪是公司的基因，”Rossignol的首席執行官文森特·沃特斯説。“現在我們正加速向四季活動多元化發展。”展望未來，該公司押注於服裝、鞋類和揹包，目前這些產品佔該品牌銷售額的25%。

滑雪勝地的適應要困難得多。它們幾乎所有的收入都是在雪季獲得的。

Alpe du Grand Serre滑雪場的總監埃裏克·諾瓦克表示，將滑雪場移至更高海拔將延長其運營年限。1月中旬再次下雪時，Alpe du Grand Serre逐漸重新開放了其34英里下坡雪道中的大部分。即使在好年景，約130萬歐元的收入也僅夠支付工資、電費和其他費用。

該滑雪場正計劃進行改造以求生存。目標是全年吸引過夜遊客，例如通過開發更多自行車和徒步路線。

它計劃將滑雪場的基地從4500英尺移至更高海拔，並設想建造一個人工湖為造雪供水。

“往更高處遷移能讓我們再維持15到20年，”59歲的滑雪場總監諾瓦克先生説，“現在如果沒有造雪機，我們根本無法運營。我快要退休了，擔心的是年輕員工們的未來。”

這家由多個村莊聯合經營的滑雪場，目前僅籌集到2400萬歐元改造資金中的1100萬歐元，正希望中央政府或其他公共資金填補缺口。

艾洛迪·洛克諾經營着阿爾普杜格蘭塞爾唯一的山腰滑雪小屋。遊客需乘坐兩段纜車再滑下雪坡才能抵達。餐廳供應塔蒂芙萊特等豐盛的高山菜餚——一種奶油焗土豆。今年冬天至今僅營業了13天。

“我們全靠纜車運營，”洛克諾女士午餐後收拾餐具時説。若阿爾普杜格蘭塞爾振興項目失敗，“我們將關門歇業。”

一項收集1971至2019年歐洲海拔6500英尺以下積雪數據的研究顯示，阿爾卑斯山滑雪季較50年前縮短了約一個月。

“在低海拔地區，全球氣温每升高一度，積雪持續時間就會減少一個月，”該論文合著者、法國國家氣象局和法國國家科學研究中心科學家塞繆爾·莫蘭指出。

德國多特蒙德大學研究顯示，自1990年代以來，積雪和遊客減少已導致瑞士約40%的滑雪纜車停運，常可見廢棄的纜車骨架。法國過去二十年則有10%的纜車停運。

其中包括曾與阿爾普杜格蘭塞雷滑雪場相連的聖奧諾雷1500滑雪場。這座建於1980年代末滑雪產業興盛時期的雪場很快陷入困境——朝南坡道的積雪融化過快，村莊裏雄心勃勃的建築工程未能完工，雪場最終於2003年關閉。

如今，一座未完工的酒店廢墟盤踞在山谷上方，售票亭正對着光禿禿的山坡緊閉大門。

但這片荒涼景象並未困擾阿諾·福利亞。這位IT顧問在聖奧諾雷僅有的兩棟建成公寓樓裏擁有一套房產，他需要逃離格勒諾布爾日益加劇的酷熱——那裏夏季氣温可達40攝氏度。

“山谷底下幾乎無法居住，“福利亞先生邊説邊拉着4歲兒子的雪橇，“我們得逐步往更高處遷移。”

聖奧諾雷位於伊澤爾省，該省涵蓋格勒諾布爾市及21個滑雪場，阿爾普杜格蘭塞雷便是其中之一。

地區官員娜塔莉·福爾表示，這些滑雪場對當地經濟至關重要。

該省正考慮為經營困難的雪場提供補貼（包括阿爾普杜格蘭塞雷），前提是其規劃不能僅聚焦冬季旅遊。她指出，目標是在氣候允許的情況下儘可能延長雪場運營，同時為後滑雪時代做好準備。

格勒諾布爾市長埃裏克·皮奧勒認為，強行延續瀕危雪場的生命是錯誤的，應當重點規劃無滑雪場的未來，例如投資高保温住宅和高速網絡設施以實現遠程辦公。

“滑雪產業不能重蹈煤炭行業的覆轍。我們曾試圖維持它的生命力，堅持到了最後，然後突然間一切就結束了。那時所有人都會陷入困境，”他説道。

高中學生在梅塔比耶全年開放的冒險公園裏探索。梅塔比耶是法國的一個滑雪場，其基地海拔高度為3600英尺，管理層計劃僅再運營滑雪纜車大約十年左右。

這一認識在2016年開始浮現，當時管理者們正考慮更換四條老舊且吱嘎作響的纜車。

“關鍵問題是：我們能否保證至少還有20年的滑雪期，以證明投資新纜車是合理的？”時任滑雪場主管的奧利維爾·埃拉爾回憶道。他們查閲了法國政府對該地區氣候變化的預測。

“我們不得不承認，20年太樂觀了，”埃拉爾先生説。那些已有40年曆史的纜車被修復而非更換。“那時我們意識到，對我們來説，阿爾卑斯滑雪的終結可能會在2030年至2040年間到來。”

埃拉爾先生逐步向同事和商業夥伴透露了這一消息，然後在2021年公開宣佈了這一決定。

埃拉爾先生現在的主要工作是幫助當地社區規劃向無滑雪未來的轉型。重點是非冬季山地運動，從攀巖到越野跑。

“這是阿爾卑斯滑雪和這種商業模式終結的開始，”他説。“但這並不是山區生活的終結。”

法國梅塔比耶夫小鎮。寫信給 瑪格麗塔·斯坦卡蒂，郵箱：[email protect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