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迪與BBC爭鬥正自食其果 - 《華爾街日報》

不言而喻，自信的民主國家通常不會浪費時間回應單一的媒體批評，但顯然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並未領會這一點。上月底，他的政府動用緊急權力，試圖審查英國廣播公司（BBC）一部關於莫迪與印度穆斯林少數羣體緊張關係的紀錄片。這一決定適得其反，不僅讓該節目在全球範圍內受到關注，還強化了人們對印度執政黨印度人民黨不尊重新聞自由的看法。

印度長期以來對西方媒體，特別是BBC，一直很敏感，但隨着印度國際地位的提升，外國新聞機構增加報道是不可避免的。這一點，加上英國和美國龐大的印度僑民羣體，使得西方媒體對印度的興趣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一些報道會是負面的，尤其是因為印度在宗教自由和言論自由等問題上背離了自由民主的規範。但如果印度希望被認真對待，就需要改善其記錄，或者學會對批評置之不理。

當前的混亂局面説明了原因。上個月，BBC發佈了兩集紀錄片《印度：莫迪問題》的第一部分。該片僅在英國播出，國外無法在線觀看，除非使用VPN隱藏位置或設法獲取盜版。儘管如此，短片片段和盜版鏈接很快開始在印度的Twitter和其他社交媒體平台上流傳。

莫迪政府的反應彷彿這部紀錄片構成致命威脅。新德里動用嚴厲的信息技術法，迫使包括推特和YouTube在內的社交媒體應用在印度境內屏蔽相關片段。印度外交部發言人譴責該紀錄片是"宣傳品"，體現了"持續的殖民心態"。一位副部長級官員將觀看此片比作"叛國"。在某些地方，警方帶走了試圖放映該紀錄片的學生。另據報道，有地方政府切斷電力以阻止放映。

親政府媒體陷入歇斯底里。一位著名評論員稱該片是"謊言、宣傳和選擇性報道的垃圾場"。電視主持人羅列BBC所謂背信棄義的長清單，其中多數與印度無關。（他們欺騙戴安娜王妃接受採訪！）

如此過激反應部分源於紀錄片內容對莫迪本人及印度人民黨的敏感性。前半部分重新審視了2002年古吉拉特邦反穆斯林騷亂，當時莫迪擔任該邦首席部長。騷亂始於穆斯林暴民縱火焚燒載有印度教朝聖者的列車車廂，導致59人死亡。後續暴力事件造成約1000人喪生，其中四分之三是穆斯林。

許多印度人民黨支持者認為，莫迪先生在一次為期四年的最高法院調查後已免於承擔任何責任，該調查稱未發現可起訴的不當行為證據。但這部紀錄片對印度官方調查提出質疑，並引用當時一份英國外交電報稱，莫迪應為縱容殺戮的"有罪不罰氛圍"負責。

該節目後半部分聚焦另一個令印人黨不悦的話題——莫迪出任總理後印度穆斯林面臨的困境。此前印度政府已在社交媒體封禁該紀錄片，但英國仍予以播出。

儘管部分印度人可能不願承認，但BBC確實令他們如鯁在喉，因為其新聞公信力廣受認可。這使得BBC在塑造國際社會對印度認知方面，擁有印度本土媒體無法匹敵的影響力。然而造成這種局面的癥結在於親政府新聞頻道——它們常淪為喧囂的宣傳工具，難以説服任何持異議者。

政府壓制爭議話題的言論，使印度媒體更難培養理性辯論或事實報道的能力。此外，莫迪封禁紀錄片的行為，反而凸顯其立場經不起絲毫質疑。在主流媒體已鮮少質疑莫迪執政記錄的印度國內，這或許影響有限，但在國際社會必然引發爭議。

若新德里希望在國際舞台獲得話語權，就必須直面外部世界的觀點，而非動輒將批評視為殖民主義陰影。要塑造印度的國際形象，這個國家必須發展開放討論和追求客觀的新聞能力。那些刺耳的 propaganda 工廠，永遠無法在境外獲得嚴肅對待。

印度總理納倫德拉·莫迪於1月31日在新德里。照片：拉維·巴特拉/祖瑪通訊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