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泰爾·尼科爾斯案引發對犯罪高發區警務策略的質疑

新澤西州紐瓦克市——最近，這座工薪階層城市的會議桌旁圍坐着二十多人，他們仔細研究犯罪統計數據，思考如何降低這些數字。其中大多數人並非警察，討論的重點也不是增加逮捕人數。

相反，由學術界人士牽頭、社會服務機構、醫院、學校、警方和市政府共同參與的"紐瓦克公共安全協作組織"，正在商討安裝新路燈的方案，並探究為何街角雜貨店似乎總成為犯罪温牀。

“拿錘子的人眼裏只有釘子，“羅格斯大學紐瓦克分校刑事司法教授喬爾·卡普蘭説道。這位幫助在這座30.7萬人口城市推行創新理念的學者表示，自2014年司法部報告揭露普遍存在的濫用職權問題後，紐瓦克一直致力於改革警隊。他指出，如果只有警方查看犯罪數據，他們只會提出警務解決方案。而當社區參與數據分析時，“應對措施會全面得多、立體得多”。

紐瓦克、達拉斯等美國城市正在嘗試新型犯罪治理模式：與受影響社區團體共享信息，邀請他們共同制定解決方案。這些措施的核心在於改變助長城市犯罪熱點的環境。

紐瓦克公共安全協作組織一直在集思廣益，設法提升雜貨店及周邊區域的安全係數。圖片來源：喬·巴雷特/華爾街日報“我們無法通過逮捕來打造更安全的城市，”大城市警察局長協會主席、達拉斯警察局局長埃德加多·“埃迪”·加西亞表示。

這一策略替代了組建警察突擊隊向高犯罪率地區增派警力的做法——即使在孟菲斯"天蠍行動組"參與導致泰爾·尼科爾斯死亡事件之前，這種戰術就已在引發越來越多的反對聲浪。

1月7日，29歲的尼科爾斯在警方攔截後遭毆打致死，涉案警察被控二級謀殺，其中包括專門負責逮捕街頭犯罪分子的"天蠍行動組"成員。當局公佈毆打過程的血腥視頻次日，孟菲斯警察局宣佈解散該行動組，稱"少數人的惡劣行徑"使整個突擊隊蒙羞。

從洛杉磯羅德尼·金案到明尼阿波利斯喬治·弗洛伊德案，近幾十年來多起警察暴力事件引發改革呼聲，許多方案要求社區參與，但最終大多無疾而終。

紐瓦克模式的支持者表示，這個由司法部300萬美元撥款、兩家當地基金會和羅格斯大學資助的項目較具創新性，必須展現顯著成效才能持續。羅格斯大學助理教授、公共安全協作中心主任亞歷杭德羅·希門尼斯-桑塔納指出：“大量聯邦資金投入其中。關鍵挑戰在於，隨着項目推進，這些改革能否形成制度化。”

孟菲斯市"蠍子"等警隊通過增派警力打擊犯罪高發區域的做法，源於警方早期對犯罪數據的追蹤。自紐約市等主要警察部門在20世紀90年代開始採用犯罪數據計算機分析以來，許多警局已沿用該技術多年，通過識別高犯罪率地區並增派警力實施逮捕。

孟菲斯警察局長塞琳·“C.J."·戴維斯在2021年公開會議上表示，她成立了名為"街頭犯罪行動恢復社區和平”（簡稱蠍子）的特勤小組，通過數據分析鎖定犯罪上升區域、實施逮捕並扣押車輛。這支約40名警員組成的隊伍當時正應對席捲該市的街頭犯罪浪潮和危險駕駛行為。

孟菲斯警察局長塞琳·‘C.J.’·戴維斯上週在泰爾·尼科爾斯案執法記錄儀視頻公佈前發表講話。圖片來源：傑拉爾德·赫伯特/美聯社戴維斯局長早前在亞特蘭大警察局任職期間，曾於2006年6月至2007年11月領導名為"紅狗”（全稱"清除佐治亞州所有毒販”）的類似小組打擊毒品犯罪。2009年，“紅狗"成員與其他警員突襲某同性戀酒吧並涉嫌虐待顧客後，亞特蘭大市遭遇多起訴訟，最終支付超百萬美元達成和解。該小組於2011年解散，由執行類似任務的新小組取代。

戴維斯局長未回應置評請求。

2022年1月，孟菲斯市長吉姆·斯特里克蘭曾誇耀稱，利用犯罪數據的蠍子小組在該市實施了566次逮捕，而該小組成立僅數月。

但隨着尼科爾斯先生死亡後關於該小組使用方式的質疑日益增多，市政府官員上個月迅速解散了該小組。

佐治亞州立大學刑事司法與犯罪學系主任迪安·達布尼表示，許多警察部門正努力在數據使用和特別小組運作方面變得更加成熟。

去年新澤西州紐瓦克市一處槍擊現場，該市是美國嘗試新方法減少犯罪的城市之一。圖片來源：Jeenah Moon/REUTERS達布尼博士表示，他認為孟菲斯蠍子小組的關鍵問題在於監督，而非數據使用效果。他指出，這類由激進警員組成、專門追捕罪犯的小組本質上是"腎上腺素成癮式警務”。

達拉斯警察局長加西亞稱，自2021年以來，警方一直鎖定全市約50個犯罪集中的區域——每個區域為330英尺×330英尺。

他表示，在這些區域，警方會在犯罪高發時段部署巡邏車作為威懾。調查小組收集情報，鎖定製造最多問題的人員實施逮捕。警方與市政府還聯合社區團體嘗試其他方法，例如將社區項目引入曾經荒廢的高犯罪率地區。

達拉斯警察局表示，該計劃實施第一年，目標區域的暴力犯罪下降了10.7%，這些地區的逮捕人數和服務呼叫也有所減少。

“我理解熱點警務可能帶來的負面含義。當你以積極的方式進行時，實際上它已被證明可以建立信任，而不是破壞信任，“加西亞説。

紐瓦克於2016年與司法部達成同意令以改善其警務工作，此後犯罪率一直在下降。根據城市數據，謀殺案從2016年的94起下降到去年的50起，創60年新低。

紐瓦克公共安全總監弗裏茨·弗拉格表示，該市的熱點警務從情報工作開始，針對慣犯以防止報復性槍擊等事件。他説，該市還從其暴力預防計劃中部署街頭工作者到問題地區，並加強步行巡邏，以便警察可以瞭解社區。

“沒有自由職業團體出去做他們想做的事。我們告訴他們去哪裏，如何去做，並且有適當的記錄，“他説。

在2019年啓動的紐瓦克公共安全合作計劃的第一階段，羅格斯大學的分析師確定了空置物業附近的熱點，激勵社區團體接管其中一些物業用於小型社區花園和聚會場所，以此作為阻止犯罪的一種方式。

羅格斯大學的研究人員還與當地公用事業公司PSE&G（公共服務企業集團公司的子公司）合作，針對性地放置約1500個新的LED路燈，以取代較暗的鈉蒸汽燈泡，幫助減少這些地區的夜間暴力犯罪，希梅內斯-桑塔納博士説。

在最近的會議上，吉梅內斯-桑塔納博士展示的數據顯示，近三分之二的謀殺案發生在街角雜貨店兩個街區範圍內，其中約30家街角商店風險最高。他主持了一場頭腦風暴會議，探討原因及應對措施。

紐瓦克某社區雜貨店經理託尼·費爾南德斯所在區域設有眾多戒毒所，他表示歡迎增加該地區警力巡邏。但他也注意到其他一些變化，比如街角新安裝的照明設施，以及來自附近市中心商業區的清潔工人開始清掃街道。

“我們這裏需要大量改善工作，“他説，“需要大量改進。”

聯繫喬·巴雷特請致信[email protected]，聯繫卡梅隆·麥克沃特請致信[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3日印刷版，標題為《犯罪熱點區域戰術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