業餘投資者的撤退 - 《華爾街日報》

業餘交易員奧馬爾·吉亞斯表示，在疫情初期股市飆升期間，他積累了約150萬美元的財富，當時投機熱潮席捲了所有市場。

隨着收益增加，他在體育博彩、酒吧和豪車等各方面的支出也隨之增長。他還表示大量借款以擴大頭寸。

當狂歡結束時，由於一些錯誤的押注和過度消費，他的財富化為烏有。為了維持生計，他説現在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家熟食店工作，每小時工資約14美元外加小費，並銷售分時度假房產。他表示自己已不再有任何資金投入市場。

“我正在從零開始，“25歲的吉亞斯先生説。

在2020年和2021年疫情期間，許多美國人沉迷於股票、期權和加密貨幣交易，推高了那些曾被遺棄的公司股價。如今，在經歷了自2008年以來股市最糟糕的一年後，這些所謂的散户投資者中有一些人正在退出市場。其他人則在減少頭寸或將資金轉移到債券或現金等更保守的資產上。

根據研究公司Vanda Research對一些平台的分析，上個月散户投資者的交易活動（以美元交易量衡量）達到了自2020年1月以來的最低水平。根據財報，這些投資者在疫情期間曾激發他們熱情的券商那裏交易也在減少。高盛集團預計，2023年家庭將從市場撤出約1000億美元，這將是自2018年以來的首次淨流出。

這些散户投資者的下一步行動將對市場走向產生重大影響。根據高盛數據，他們仍是美國股市的最大集體持股者，在動盪時期若從股市撤資，將移除一個穩定的支撐源。對通脹和未來可能衰退的擔憂持續籠罩，許多大公司正為經濟動盪做準備。央行官員多次表示其經濟降温工作尚未完成。

上月在線汽車零售商Carvana公司和零售商Bed Bath & Beyond等個股的上漲，令部分專業投資者推測散户是推手。在美聯儲如預期加息25個基點後，上週整體走高；標普500指數年內迄今上漲7.7%，納斯達克指數漲15%。

上月在線汽車零售商Carvana等個股的上漲，令專業投資者推測散户是幕後推手。圖片來源：Reginald Mathalone/Zuma Press2023年初的這波上漲與兩年前仍相去甚遠。新冠疫情居家期間拿着刺激支票的新手交易者，在Reddit、Discord和Twitter等網絡論壇集結，互相鼓動湧入股市。他們有時會試圖擴大做空其青睞公司的專業交易者的損失。這場狂熱導致GameStop公司和AMC娛樂控股等困境企業股價驚人飆升，市場動能壓倒了對公司基本面的冷靜分析。

2021年，這些新手交易員中有些人賺了一筆小錢。但許多人在第二年虧損了，因為美國股市與債券和加密貨幣一起下跌，他們的交易熱情減退。

根據Vanda Research的估計，自2021年12月達到峯值以來，普通個人投資者的投資組合下降了27%，而同期標普500指數下跌了約13%。在線經紀應用Robinhood Markets Inc.的月活躍用户最近降至該公司上市以來的最低水平，該應用曾幫助新手們對交易產生興趣。在摩根士丹利和嘉信理財等更傳統的經紀公司，零售交易的日均數量最近降至至少2020年以來的最低水平。

一些散户投資者仍然活躍，但在下注時更加保守。北卡羅來納州夏洛特市的49歲眼科醫生Sumit Gupta是那些在2022年初股市下跌時買入的人之一，當時從大型科技股到更廣泛的標普500指數股票都在下跌。他説，過去十年裏，他一直在定期增持股票，採用美元成本平均法。

市場繼續下跌。標普500指數創下了自2008年金融危機以來最糟糕的一年，原因是美聯儲被迫激進加息以抑制熾熱的通脹。

Gupta先生説，自那以後，他意識到美聯儲主席傑羅姆·鮑威爾對加息的認真態度，並改變了他的策略。他説，他正在將額外的現金投入國債。10年期政府債券的收益率徘徊在3.5%左右，高於2020年的不到1%。

“現在現金又有利息了，”古普塔先生説。“在我職業生涯的這個階段，我不需要激進。”

28歲的喬納森·哈維爾在疫情期間加速了他的交易活動，此前多年他主要採取買入並持有的投資策略。

受到從加密貨幣到標普500指數等各類資產價格飆升的吸引，他大量買入了Meta Platforms公司和蘋果公司等科技股。他表示，看着自己的投資組合在2021年11月前翻了一番，他感到驚歎不已。曾在多家大型科技公司工作過的他相信，這些公司會像過去十年大部分時間那樣持續增長。

到了2022年年中，投資組合急轉直下，下跌了約8%。他説他將定期投資削減了約一半，並退出了市場。“去年我幾乎什麼都沒做，”哈維爾先生説。

今年他表示再次買入了一些科技股，不過他説他現在對自己願意承擔的風險金額更加謹慎。他還表示，不再頻繁地進出倉位。

“現在我明白盈利的關鍵是在股價低點時買入，而不是僅僅買入並‘希望’從中獲利。”哈維爾先生説。

32歲的倫敦網頁開發者納夫魯普·桑杜是個新手，在疫情初期她迷上了交易，當時她在在線經紀商eToro上開設的新賬户價值飆升。她會在幾小時內進出倉位，或持有數週，並積極參與一個在線Discord交易羣組。她説她曾讓朋友們帶着筆記本電腦去倫敦的一家餐廳，這樣她可以分享投資建議。

“這就像滾雪球效應，我完全上癮了，”桑杜女士説。

現在她表示每週只進行2到5筆交易，較2020年某些周近10筆的交易量有所下降。桑杜女士稱自己也在耐心等待最佳交易時機，這幫助她持續留在市場中。

部分投資者已退出市場。其中包括25歲的業餘交易者吉亞斯先生，他在疫情初期目睹了自己股票投資組合價值的劇烈波動。

吉亞斯先生回憶，他最初接觸投資是在芝加哥郊區成長的青少年時期，當時他的吉他老師會通過電話關注股市。他與這位吉他老師經常討論從仙股到大麻股再到大型公司股票的各種話題。高中時期，他開始用打工攢下的錢進行交易，並承認有時會翹課做交易——這個習慣延續到了大學時代。

疫情爆發後，他將重心轉向追蹤金屬價格的股票、基金以及期權（允許投資者以特定價格買賣股票的衍生品），通過市場波動獲取收益。他還利用券商融資加倉，這種策略被稱為槓桿交易。

2021年的經紀賬户顯示，他開始加大槓桿操作。在持續重注金屬板塊的同時，他頻繁交易追蹤科技股為主的納斯達克100指數的熱門基金Invesco QQQ Trust，偶爾也會涉足特斯拉和蘋果等熱門個股的期權。

《華爾街日報》查閲的經紀賬户報表顯示，他曾一度擁有超過100萬美元的槓桿資金。根據這些報表，到2021年6月前後，他的投資組合價值約為150萬美元。

“我真的開始把市場當作賭場了，“吉亞斯先生説。

疫情期間股市繁榮時，許多美國人紛紛湧向蘋果等科技股。圖片來源：ANDREW KELLY/REUTERS他説，隨着股市收益的增加，他的消費和派對活動也越來越多。他説他開始在職業足球比賽上下注數千美元，並喜歡在酒吧裏熬夜，喝着唐胡里奧1942龍舌蘭酒累積賬單。吉亞斯先生和他的前室友尼克·帕爾馬説，他花了數千美元去看坦帕灣海盜隊的比賽，同時押注約3.5萬美元賭他們會擊敗洛杉磯公羊隊並贏得超級碗。他們輸了。

他和他的前室友説，吉亞斯先生還為朋友們支付了在拉斯維加斯酒店住宿的費用，並租了一輛黑色蘭博基尼在拉斯維加斯大道上飆車。他的一些壯舉，包括駕駛蘭博基尼，都在一個TikTok賬户上展示，該賬户還展示了他面前三台電腦屏幕交易的畫面。他説他停止了在芝加哥德保羅大學的課程，以便有更多時間專注於市場。

2021年底，他下了最大的賭注之一。美聯儲的鮑威爾先生警告説，他將撤回央行的寬鬆貨幣政策，為縮減每月資產購買規模打開了大門。這些計劃可能會給全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創下新高的市場注入一陣動盪。

吉亞斯先生表示，他原以為美聯儲只是在虛張聲勢，於是進行了一項投機性投資，認為寬鬆的央行政策會帶來收益，預計白銀和黃金價格將上漲，從而幫助包含大量赫克拉礦業公司頭寸的投資組合，交易記錄顯示。他還表示，自己增加了與納斯達克指數掛鈎的看跌頭寸。

他説，這筆交易並未奏效，經紀人要求他追加資金以彌補虧損。根據他的交易記錄，到年底時，他在一個賬户中虧損了超過30萬美元，而標普500指數同期卻上漲了27%。

“那是我崩潰的臨界點，“吉亞斯先生説。

2022年，他表示自己開始承擔更大風險，交易期權並押注體育賽事，希望能挽回部分損失。經紀賬户記錄顯示，他的一個重要策略是通過買賣與該指數掛鈎的期權合約來押注標普500指數的走勢，這些合約通常在同一天到期。

經紀賬户記錄顯示，吉亞斯先生全天候交易標普500指數期權，有時甚至在午夜時分進行，部分交易價值數十萬美元。例如，如果他預感標普500指數次日將繼續下跌，延續隔夜交易的跌勢，他可能會賣出期權合約，從更大幅度的下跌中獲利。交易記錄顯示，有時這類交易會讓他蒙受損失。

奧馬爾·吉亞斯在拉斯維加斯查看手機。“我感覺自己戰無不勝，“吉亞斯先生這樣評價他的交易生涯。“這很不理性。“照片：《華爾街日報》Bridget Bennett拍攝“那讓我陷入了非常糟糕的心理狀態，”Ghias先生説，“我開始試圖挽回損失。”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看的賬户快照，到2022年底，他在美國運通白金卡上累積了超過30萬美元的賬單，他表示原本增長到約150萬美元的積蓄已全部消失。“我失去了一切，”Ghias先生説。

他決定搬到拉斯維加斯，開始在城郊的一家意大利熟食店和餐廳工作。他説他還接了一些短期零工，並開始銷售分時度假房產。同時，他還在以“OGTraderTV”的別名在TikTok上記錄自己的新生活，並參加其他工作面試。當一位TikTok粉絲得知他的資金緊張後，Ghias先生表示有人為他提供了在貝拉吉奧酒店及賭場的免費住宿。

他表示目前市場上沒有資金，並分享了賬户截圖，顯示他約有1.5萬美元的信用卡債務、約3.6萬美元的汽車貸款，以及支票賬户中的6.99美元。他説他還有一些現金。

“我感覺自己無所不能，”Ghias先生談到他的交易時期時説，“這是不理性的。”

—Jim Oberman對本文亦有貢獻。

**聯繫方式：**Gunjan Banerji，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4日的印刷版，標題為《業餘投資者的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