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美國擊落疑似間諜氣球后，北京釋放希望翻篇信號

香港——北京方面批評美國擊落一個疑似中國監視氣球的行動，儘管初步反應顯示其傾向於讓圍繞這一充氣飛行器的爭議熱度逐漸消退。

中國外交部在週日發表的聲明中稱，美方前一天擊落氣球的決定是"嚴重違反國際慣例的行為"，同時表示中方"保留在必要時作出進一步反應的權利"。中國國防部發表了類似評論，稱擊落行為是"明顯過度反應"。

兩份聲明都較為簡潔，語氣相比近期涉及台灣問題等美中外交對峙時的措辭更為剋制。

一些中國官員表示，北京不太可能對氣球被擊落作出強烈反應，堅稱中國希望與美國保持對話，以和平方式管控分歧。知情人士稱，在週四氣球進入美國領空事件公開後與美國國務卿布林肯的交流中，中方繼續強調仍願意推進其原定的訪華計劃。

布林肯週五表示將推遲訪華。北京方面當天表示，這艘在美國蒙大拿州上空被民眾發現後由美軍確認存在的氣球，是主要用於氣象研究的民用飛艇，因不可抗力偏離航線。

美國圍繞氣球的憤怒對北京而言正值微妙時刻。中國剛剛從持續三年的嚴格新冠防控中走出，期間與外部世界的隔閡日益加深。近月來中國領導人習近平已與多位外國元首會晤，包括去年11月與拜登總統旨在管控全球兩大超級大國激烈競爭的面對面會談。

外界對布林肯訪華在重大分歧上取得突破的預期本就低迷。儘管原定週日的訪問被北京視為穩定雙邊關係的重要進展，但部分中國學者指出氣球事件恰恰暴露了美國對華不信任之深，而非中方有意挑戰或挑釁美方。

“美方在小題大做”，復旦大學國際問題研究院院長吳心伯表示，這源於拜登總統在國內面臨對華示強的政治壓力。他認為雖然中方本可更主動向美方通報失控氣球動態，但"此事讓中國意識到中美關係正受到美國內政日益嚴重的干擾，而拜登政府管控這類政治干擾的能力有限"。

事件解決可能部分取決於氣球任務的判定。目前尚不清楚美方能從氣球載荷中獲得什麼信息，以及將如何處理支持或反駁中方"民用飛艇"主張的證據。

北京方面低估了美國可能因中國在其腹地上空策劃大膽間諜行動而產生的憤怒情緒，這對其自身存在風險。美國國務院將此描述為“不負責任的行為，明顯侵犯了美國主權和國際法”，且國會很可能展開調查。華盛頓智庫“保衞民主基金會”高級中國研究員克雷格·辛格爾頓表示：“除非中國就最新的間諜指控提供更令人信服和充分的解釋，否則拜登政府將面臨巨大壓力，難以重新安排布林肯國務卿的北京之行。”

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高級研究員拉里·戴蒙德稱：“中國軍方或文職領導層不可能認為此舉不會被發現。”除非北京在測試某種未知的新監視技術，或黨內高層出現溝通失誤，否則“他們到底在想什麼？”

北京否認故意侵犯美國領空，但也沒有道歉。相反，中國政府表示對氣球“誤入”美國領空表示遺憾。

根據對中國外交部多年來聲明的回顧，北京幾乎從未對與其行為有關的事件表示遺憾。這個詞幾乎專門用於對外國政要去世表示哀悼，或對另一國政府的行動（如特朗普政府2019年退出《巴黎氣候協定》）表達異議。

美國國務卿安東尼·布林肯週五表示，他將推遲原定的北京之行。圖片來源：Saul Loeb/法新社/蓋蒂圖片社困擾中美關係的問題中，很少有像氣球入侵事件這樣公開化的。雙方通常在其大多數公民看不見的問題上爭執不休，無論是涉及北京聲稱是中國一部分的台灣問題的幕後外交，還是影響半導體等專業物品貿易的技術規則變化。

在中國嚴格審查的社交媒體上，對擊落氣球的討論充滿了懷疑的聲音。截至亞洲時間週日早上，外交部的回應成為中國主要社交媒體平台微博的熱門話題榜首，儘管到了晚上已不再出現在榜單上。一條發佈該聲明的帖子在五小時內獲得了超過1.5億的瀏覽量。

一些微博用户調侃説，擊落事件恰逢中國的元宵節，即農曆新年的第十五天——一些中國人會通過放天燈來慶祝這個節日。

“警告！警告！警告！今明兩晚，中國將釋放數千個‘間諜氣球’，”一位用户寫道，帖子以一個扶額表情符號結束。

擊落事件還激起了民族主義情緒，一些中國網民敦促政府強力反擊任何類似的美國入侵行為。

亞洲協會政策研究院國際安全與外交事務副會長丹尼·拉塞爾表示：“當核大國開始擊落對方的監視飛行器時，這確實令人擔憂。”

拉塞爾指出，雖然中國的後續行動至關重要，但擊落氣球事件可能為美國重新安排布林肯訪華行程創造條件，使雙方重回工作軌道。“如果中方選擇扮演受害方或採取報復措施，我們可能會看到雙邊關係再度陷入螺旋式下滑。”

2月4日，美國戰機在南卡羅來納州海岸擊落疑似中國偵察氣球，空中形成壯觀景象。圖片來源：查德·菲什/美聯社中美關係的韌性在過往軍事事件中屢經考驗。1999年5月，北約轟炸行動中美軍誤炸中國駐南聯盟使館，造成三名中國公民遇難；2001年4月，美軍偵察機與中國戰機相撞後迫降海南，導致中方飛行員犧牲——這兩起危機事件均使雙邊關係陷入長達數月的僵局。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國獨霸全球的單極時代，中國對兩次事件均保持了剋制反應。

更近一些，當美國眾議院時任議長南希·佩洛西於8月訪問台灣時，北京誓言採取“堅決反制措施”，並舉行了一系列實彈演習和戰鬥演練，展示了中國封鎖該島的能力。

中國專家表示，儘管雙方實力現在更加接近，但由於中國外交政策目前以追求穩定為主導，北京不太可能因氣球事件升級緊張局勢。

廣州獨立智庫“海國圖智研究院”創始人陳定定表示，氣球事件不太可能顯著改變美國對中國的看法，自特朗普政府以來，華盛頓一直將中國視為主要威脅。

陳定定稱，比氣球軌跡更重要的是美中貿易的走向，儘管存在緊張關係，但雙邊貿易依然強勁。中國海關數據顯示，2022年中國對美出口同比增長1.2%，達到創紀錄的5820億美元。

“所以冷靜點，這只是一個氣球，”陳定定説。“它為通常枯燥嚴肅的國際關係帶來了一點樂趣。”

Keith Zhai、Liyan Qi和William Mauldin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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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6日的印刷版，標題為《中國在擊落後反應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