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爾街日報》：對杜達梅爾轉投紐約的過度吹捧需冷靜看待

古斯塔沃·杜達梅爾圖片來源：喬爾·薩傑/法新社/蓋蒂圖片社昨日，指揮家古斯塔沃·杜達梅爾被任命為紐約愛樂樂團第27任音樂總監的消息，在曼哈頓島上引發近乎狂熱的歡呼，卻在這個國家另一端的海岸線——委內瑞拉出生的杜達梅爾先生目前執掌的洛杉磯愛樂樂團所在地——激起了沮喪與失望。許多知名樂評人認為洛杉磯愛樂是美國最具創新精神的樂團。（這一消息並非完全出人意料，因為1978年祖賓·梅塔曾以相近年齡和任期階段完成過完全相同的職業躍遷。）

但洛杉磯的損失真能成為紐約的收穫嗎？請允許我持保留態度。儘管我從未有幸在洛杉磯華特迪士尼音樂廳和好萊塢露天劇場之外聆聽杜達梅爾的指揮——這兩個舞台正是他自2009年擔任音樂總監以來奠定聲譽的地方，但我經常觀摩並偶爾評論他在這些場地的演出。除卻少數例外——比如任期初期的勃拉姆斯第四交響曲，以及後來那場至今仍縈繞耳畔的舒伯特C大調"偉大"交響曲——杜達梅爾大多未能打動我。

持相似觀點者不乏刻薄地評價他在洛杉磯的任期只是為下一份重要工作進行的在職培訓。此前傳聞他的下一站將是柏林愛樂樂團（直到基里爾·佩特連科摘得這個美差），但事實上他先於2021年接手巴黎歌劇院音樂總監六年，如今又將從2026年底開始執掌紐約愛樂五年，接替自2018年任職的梵志登。（其洛杉磯現任合約結束後履新）

這一切讓杜達梅爾先生至少暫時處於一個自上世紀50年代傳奇奧德指揮大師赫伯特·馮·卡拉揚鼎盛時期以來未曾有過的顯赫地位——當年卡拉揚同時執掌奧地利與德國（維也納愛樂與柏林愛樂）、意大利（米蘭斯卡拉歌劇院）和英國（當時備受推崇的倫敦愛樂樂團）的頂級樂團，被世人親切地譽為歐洲的音樂總監將軍。

那麼這位42歲和藹可親、毫不做作的音樂家究竟有何魅力讓觀眾如此追捧？我承認他在舞台上總是洋溢着極具感染力的熱情，但這未必能轉化為對古典或新音樂的深刻詮釋——在後一領域，他始終未能企及洛杉磯前任指揮家、作曲家埃薩-佩卡·薩洛寧所達到的高度。

今年七月，杜達梅爾指揮洛杉磯愛樂樂團在好萊塢露天劇場獻演了瓦格納之夜——特別呈現了《女武神》第三幕僅此一場卻編排生硬的演出。一如既往，音樂演繹堪稱穩健，但所有情感深度都僅來自歌手。杜達梅爾的注意力似乎完全集中在絃樂羣奏與銅管樂器的輝煌音效上。

杜達梅爾長期公開表達對倫納德·伯恩斯坦的敬仰，這位備受尊崇的指揮大師的潛在接班人，同樣以令人難以挑剔的歡欣姿態擁抱音樂。我至今仍會重温半個多世紀前伯恩斯坦與紐約愛樂合作的馬勒錄音，每次聆聽不僅能領略激動人心、感官豐富的音色與樂句處理，更能感受到一種探索精神——這種特質即便在現場聆聽杜達梅爾對這些交響曲常常華麗卻流於模糊的詮釋時，也從未體驗過。

他通常在充滿戲劇性和情節起伏的樂譜中表現最佳，然而古典音樂大多恰恰相反，需要嚴格專注的弧線旋律和對音樂整體"大局觀"的把握。我在現場聆聽杜達梅爾指揮時，他常常讓我感到失去主線——或者説至少失去了我的興趣。至今我仍未珍視他與洛杉磯愛樂樂團——或其他任何樂團合作的那些表面光鮮的錄音。

正如許多敏鋭觀察者所指出的，自1969年伯恩斯坦離任後，紐約人在音樂總監人選上一直運氣不佳。無論任期長短，這些指揮家都不可避免地遭遇批評抱怨和觀眾冷淡。但近期耗資5.5億美元翻新紐約愛樂主場大衞·格芬音樂廳的工程，確實改變了樂團呈現的聲音圖景，至少為杜達梅爾提供了改變聽覺期待的機會。

自然，人們祝願杜達梅爾與紐約愛樂這段聯姻順利。但我更期待洛杉磯愛樂迎來新任音樂總監的前景——如今有機會任命一位大膽的新指揮來領導這支一流樂團，在世界頂級音樂廳之一施展才華，這已遠非空想。

梅爾梅爾斯坦是《華爾街日報》古典樂評人。

刊載於2023年2月9日印刷版，原標題《穿透光環看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