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石油公司放緩綠色轉型決策內幕——《華爾街日報》

倫敦——伯納德·魯尼三年前以綠色革命直言不諱的倡導者形象嶄露頭角，當時他作為英國石油公司新任首席執行官，大膽承諾將這家石油巨頭引向更清潔、低碳的未來。

本週，魯尼放緩了這一計劃。

魯尼在接受採訪時表示，世界形勢的變化證明，這場廣受推崇的能源轉型比許多人最初設想的更為複雜。

隨着各國經濟從疫情封鎖中復甦，它們重新開始大量消耗化石燃料。烏克蘭戰爭顛覆了全球市場，使許多國家既關注限制有害氣候的排放，也同樣擔憂能否獲得足夠的能源。許多投資者已明確表示，他們不想放棄化石燃料——至少目前如此——因為化石燃料比可再生能源能帶來更高的回報。

在能源價格飆升推動西方大型石油公司全年利潤創紀錄的背景下，52歲的英國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表示，儘管他承諾增加對綠色能源的投資，但該公司將在本十年剩餘時間裏增加支出，生產比原計劃更多的石油和天然氣。

“我們不僅要提供更清潔的能源，還必須提供負擔得起的能源、安全的能源，”魯尼説。

魯尼的新表態是一個生動的例子，説明一家公司公開應對一個在各國政府、美國企業及其他領域引發漣漪的問題：在追求向更綠色能源轉型的過程中，多快才算太快？

英國石油公司(BP)目前的目標是將石油和天然氣產量較2019年水平削減25%左右，而不是之前計劃的40%。圖片來源：Alex Kraus/Bloomberg News歐美石油和天然氣公司的高管們表示，多年來政府高估了太陽能和風能等可再生能源取代化石燃料的速度。這些高管稱，2022年的情況證明了這一點。

能源轉型速度的調整難題不僅限於能源行業。日本汽車製造商豐田汽車公司(Toyota Motor)正在努力應對其電動汽車戰略。化肥公司和製造商正在根據能源成本和可用性權衡長期投資決策。一系列旨在刺激綠色能源項目的新政府補貼——比如美國《降低通脹法》(Inflation Reduction Act)中的税收優惠——改變了一些技術的經濟性，但這些技術的應用尚不確定。

諮詢公司睿諮得能源(Rystad Energy)稱，全球化石燃料排放量預計將在2025年達到峯值，之後逐年下降。睿諮得表示，儘管去年全球排放量創下歷史新高。這一預測比一些預測更為樂觀，部分原因是中國工業脱碳和綠色能源投資速度的分歧。

哥倫比亞大學全球能源政策中心(Center on Global Energy Policy)創始主任Jason Bordoff表示：“目前我擔心的是，投資者對我們能否實現所需規模和速度的轉型持懷疑態度。”

博爾多夫教授援引預測指出，石油需求將持續增長。他表示，如果一家公司因化石燃料增產的意外消息而股價飆升，“這應向我們所有人發出一個信號：我們並未步入正軌。”

在魯尼宣佈決定後，投資者推動BP倫敦股價單日大漲近8%，當週累計漲幅約達16%。分析師稱，BP股東將從全球持續增長的油氣需求中獲得更豐厚、更持久的收益。

澳大利亞億萬富翁安德魯·弗雷斯特表示，上市公司高管在股東壓力下對能源轉型速度態度搖擺。這位鐵礦石生產商Fortescue Metals Group前CEO、其可再生能源子公司Fortescue Future Industries的創始董事長指出，長遠來看"綠色轉型企業將獲得更優質的收益"。致力於成為頂級綠氫生產商的弗雷斯特強調：“這絕非朝夕之功。”

殼牌向投資者表示將擴大利潤豐厚的天然氣業務，並對增加可再生能源投資持謹慎態度。圖片來源：David Paul Morris/彭博新聞殼牌集團CEO魏斯旺於今年1月執掌這家歐洲最大油氣公司，本月早些時候他向投資者表示將強化殼牌核心天然氣業務，同時對增加可再生能源投資保持審慎——這類投資回報率通常低於化石燃料。

殼牌集團首席執行官魏斯旺在公佈2022年創紀錄利潤後與分析師的電話會議上表示：“我們無法為追求低迴報找到合理依據。”

他同時指出清潔氫能等新能源技術面臨的"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困境：如果企業投入巨資生產，客户是否願意支付足夠費用以實現大型石油公司期望的利潤？

要求能源公司轉型的公眾壓力持續不減。週四，總部位於倫敦的非營利環境法律組織"客户地球"對殼牌董事會提起訴訟，指控其董事未能制定符合《巴黎協定》的能源轉型戰略，也未能減輕氣候變化對公司造成的風險。

殼牌駁斥了這些指控，表示其擁有與《巴黎協定》相契合的穩健轉型戰略。

英國石油公司首席執行官盧尼本週縮減了其2020年作為戰略標誌提出的高調目標。他表示，與2019年水平相比，公司本十年內油氣產量削減目標將從40%調整為25%左右。

盧尼強調，英國石油計劃同步增加油氣生產與生物燃氣、氫能和電動汽車充電網絡等可再生能源領域的投資。他表示世界需要並行發展所有這些領域——但必須以適當的速度推進，而目前進展並不理想。

倫敦某BP Pulse電動汽車充電站。照片：克里斯·J·拉特克利夫/彭博新聞“如果你在2019年參加歐洲的任何會議並討論能源問題，只有一個話題：那就是能源排放，”他在採訪中説道。“如今，在疫情、戰爭、生活成本危機和能源危機的背景下，討論已經轉向更加平衡的對話。”

魯尼先生表示，他並未改變BP的戰略，而是在“進一步推進”這一戰略。股東倡導組織“Follow This”的創始人馬克·範巴爾，一直在推動包括BP在內的主要石油公司更快地減少碳排放。他表示，BP設定的2030年削減化石燃料產量的目標是該行業這十年來最具體、最雄心勃勃的目標。“這一創紀錄的利潤是千載難逢的飛躍機會，”範巴爾先生説。“然而他們卻在退縮。”

作者：珍妮·斯特拉斯堡，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11日的印刷版，標題為《BP的綠色轉型反映了艱難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