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托邦中的刺客》評論：刺殺加菲爾德的兇手——《華爾街日報》

1881年，查爾斯·吉託刺殺詹姆斯·加菲爾德總統。圖片來源：環球歷史檔案/環球影像集團 via Getty Images蘇珊·韋爾斯的《烏托邦中的刺客》一書中有兩位被自身叛逆指南針驅使的人物——奧奈達宗教社區創始人、“自由戀愛"一詞的提出者約翰·漢弗萊·諾伊斯，以及曾為奧奈達成員、最終刺殺加菲爾德總統的查爾斯·吉託。在這本內容龐雜的著作中，曾撰寫過泰坦尼克號和珍珠港事件的韋爾斯深入探究了驅動這兩位奇人的個人與社會力量。她還彙集了包括通靈者、政客、報業大亨霍勒斯·格里利和專業騙子P.T.巴納姆在內的眾多19世紀名人。《烏托邦中的刺客》如同一個塞滿奇珍異寶的櫥櫃，生動展現了那個時代的風貌。

約翰·漢弗萊·諾伊斯1811年出生於佛蒙特州布拉特爾伯勒，父親約翰·諾伊斯是商人兼政客，母親波莉·海斯·諾伊斯是1877年成為美國第19任總統的拉瑟福德·B·海斯的姑媽。天資聰穎卻極度靦腆的約翰·漢弗萊曾就讀達特茅斯學院，原計劃學習法律，卻在19世紀30年代被席捲全美的宗教復興運動改變了人生軌跡。

宗教熱忱將他帶往耶魯神學院，但其離經叛道的信仰——包括自認完美無罪的信念——幾乎導致他被開除。數年後，當心儀女子另嫁他人，諾伊斯開始宣揚廢除婚姻與性獨佔制度。“在神聖共同體中，“他寫道，“性交應受法律約束的理由不應多於飲食，為此感到羞恥的理由也不應多於飲食。”

韋爾斯女士寫道，在諾伊斯1848年於紐約州北部創立的奧奈達社區中，性被視為"一種聖禮”，“通往精神完美的鑰匙”。一夫一妻制與傳統家庭及私有財產一同被禁止。這個"奇異宇宙"的核心是諾伊斯——一位魅力非凡的領袖，他宣稱對從工作安排到親密關係準則等生活各方面都享有神聖權威。

儘管奧奈達人的反傳統行為遭到當局打壓和媒體譴責，但這些自稱"完美主義者"的羣體卻以誠實勤勉在鄰里間享有盛譽。通過農耕和從捕獸夾到刺繡拖鞋等各種產品的製造，社區日益繁榮，甚至成為好奇遊客的觀光地。成員增至近300人並延續三十餘年的奧奈達社區，最終被證明是美國曆史上最成功的烏托邦實驗之一。

這個提供食宿與自由戀愛的教派自然吸引了不少無業遊民，查爾斯·吉特奧便是其中之一。1841年生於伊利諾伊州弗裏波特的吉特奧，在密歇根大學求學失敗後，19歲加入該社區。但六年後他黯然離開，顯然無法忍受嚴格規訓和女性成員的屢次拒絕。

在試圖以不曝光創始人未成年性醜聞為條件勒索諾伊斯1萬美元未果後，吉特奧移居芝加哥並取得伊利諾伊州律師資格。但1872年認定從政才是出路時，他重返紐約為霍勒斯·格里利的民主黨總統競選效力，企圖謀取外交職位。當格里利敗給尤利西斯·格蘭特並當月離世後，崩潰的吉特奧向友人吐露：“若不能流芳百世，我寧願遺臭萬年……我要刺殺一位政要。”

韋爾斯女士講述道，八年後，吉特奧“陷入貧困與妄想”，加入了共和黨人詹姆斯·加菲爾德的總統競選團隊。儘管吉特奧為數不多的演講反響不佳，他卻堅信自己正開啓一段終將問鼎總統寶座的職業生涯。在此期間，他勉強接受了駐法國領事的職位。他糾纏共和黨要員，甚至得到了與新總統會面的機會，但當政府拒絕其要求、共和黨陷入選後派系鬥爭時，吉特奧聽到了神聖的召喚——除掉加菲爾德，為副總統切斯特·阿瑟掃清道路。1881年7月2日上午，在華盛頓第六街火車站，當加菲爾德總統即將啓程與家人度假時，他開槍行刺。加菲爾德在痛苦中煎熬了11周後，於9月19日去世。吉特奧當場被捕，次年6月30日被處以絞刑。

此時，奧奈達社區因諾伊斯權勢衰落、其子西奧多不得人心的領導，以及年輕成員中蔓延的實用主義世俗情緒而舉步維艱。面對公眾的再度審視並擔心被捕，老諾伊斯於1879年逃往加拿大，六年後在那裏去世。他的教派早已摒棄自由戀愛和大部分宗教特質，於1881年重組為股份制企業“奧奈達社區有限公司”，專注於餐具製造等商業經營，這項業務延續至今。

《烏托邦中的刺客》亮點頗多：生動的描寫、明快的節奏、人物間出人意料的關聯。但本書也存在枝蔓過多的問題。加菲爾德遇刺後，某些過激觀察家將吉特奧的墮落歸咎於他與諾伊斯的關聯，但韋爾斯女士未提供證據表明兇手15年前在奧奈達的經歷與其精神失常或犯罪行為有關。書中關於格里利、巴納姆等人的冗長旁述雖具知識性和趣味性，同樣與主題無關。而作者對奧奈達生活中獵奇元素的聚焦，也阻礙了對諾伊斯思想更實質性的探討。

因此，我們在這幾頁中不太可能找到對奧奈達社區或詹姆斯·加菲爾德遇刺事件的深入探討，就像參觀P.T.巴納姆美國博物館的遊客不太可能從中領悟世界歷史或自然科學一樣。但和那些博物館參觀者一樣，讀者或許會享受這場視覺盛宴。

赫爾弗裏希先生的最新著作是歷史懸疑小説《火熱年代》，以筆名W.H.弗林特出版。

發表於2023年2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槍擊加菲爾德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