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告別央行行長作為救市英雄的理念 - 華爾街日報

即將離任的日本央行行長黑田東彥承認，他未能兑現實現可持續2%通脹的承諾。圖片來源：Koichiro Tezuka/Bloomberg News東京——下一任日本央行行長可能會面臨與十年前黑田東彥上任時相似的挑戰：頑固的低通脹和隨之而來的經濟低迷。

不同之處在於，預計將於週二被提名接替黑田東彥的植田和男，將在對日本央行解決這些可追溯至20世紀90年代的問題的能力信心不足的情況下上任。

領導層的更迭標誌着對央行作為經濟奇蹟創造者的高期望的終結。現年71歲的植田和男在近25年前就預見到了這一點。

在2000年《華爾街日報》的一篇評論文章中，當時擔任日本央行政策委員會委員的植田和男在日本剛開始應對物價下跌時，詳細闡述了一位央行行長試圖刺激經濟的方式——並發現所有這些方式都不盡如人意。

植田和男寫道，設定2%的通脹目標並不是一個壞主意，但這將“需要貨幣政策以外的原因來使經濟復甦”。他繼續寫道，購買長期政府債券“可能不會起到刺激作用”。試圖通過大膽聲明即將到來的通脹來改變消費者心理，引發了“承諾可能不會被視為可信”的擔憂。

彷彿植田先生擁有一個水晶球。當黑田東彥於2013年上任時，他嘗試了所有這些措施。如今，在他任期即將於四月結束的最後幾個月裏，他承認未能實現可持續2%通脹率的承諾——這是許多央行設定的目標，部分原因是這樣的通脹水平能在經濟衰退時通過降息為刺激復甦提供更大空間。

在經濟危機期間，央行行長們有時會扮演明星角色。比如歐洲央行行長馬里奧·德拉吉在2012年説出"不惜一切代價"的承諾，通過支持脆弱經濟體的債券拯救了歐元區。

但正如植田數十年來所論述的，日本的問題是慢性的而非急性的。即使利率為零（這通常會刺激消費者和企業爭相借貸和消費），日本的需求仍然不足，這種被經濟學家稱為流動性陷阱的狀況下，央行無法將利率推至遠低於零的水平——儘管黑田也嘗試過，最終僅將利率降至-0.1%。

由於需求持續疲軟，很難實現許多央行追求的良性温和通脹（這種通脹能形成工資增長與企業投資的良性循環）。過去一年日本反而遭遇了由油價高漲等外部因素驅動的惡性"成本推動型"通脹。

日本當前通脹率約為4%。但日本央行預測核心通脹率將在四月起的新財年降至1.6%，多數民間經濟學家也持相似觀點，植田在去年七月發表的文章中同樣作出過此類預測。

為擺脱流動性陷阱，黑田東彥將東京打造成全球政策試驗中心，包括美國在內的多國政策制定者都在關注。他的主要策略是購買商業銀行持有的政府債券。截至今年，日本央行持有的債券規模已超過4萬億美元，略超未償債券總額的一半。

但經驗表明，在沒有其他因素推動需求的情況下，如此大規模的購債既未能帶來黑田期望的強勁繁榮，也未出現悲觀者預言的惡性通脹崩潰。日本央行的操作只是讓商業銀行賣出政府債券，轉而持有另一種政府資產——央行存款。

“你們究竟期待發生什麼？這只是資產置換而已，“穆迪分析駐東京經濟學家Stefan Angrick表示。

植田和男近年來的著作常以對央行行長作為空間的悲觀論調作結。他週五表示將維持低利率政策，暗示將延續黑田的路線。

分析師預計他將調整或取消黑田設定的10年期國債收益率0.5%上限——該政策使央行成為投機者的狙擊目標並擾亂了債券市場。Angrick指出這一調整可在維持整體低利率的前提下進行。

部分觀察家認為不應低估黑田的施政影響，隨着日本解除所有防疫限制及旅遊業復甦，該國仍可能實現2%的穩定通脹。

曾在黑田任內擔任央行審議委員的正井卓子表示，其政策產生了積極效果，尤其是壓低了日元匯率。她稱黑田"已備好炭火”，待條件成熟時將點燃健康的通脹之火。

支持黑田東彥先生的再通脹陣營認為，應加大力度刺激經濟。他們希望政府直接為商品和服務注入資金，包括增加軍費開支。

“儘管債務非常高，但日本並不面臨債務可持續性問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前研究主任奧利維爾·布蘭查德在其新書《低利率下的財政政策》中寫道。布蘭查德表示，在綠色技術等領域加大公共投資是有意義的。

另一方面，日本首相岸田文雄表示，日本的債務是留給後代的負擔，並呼籲提高税收。

曾為已故首相安倍晉三提供建議的前財務省官員本田悦朗稱增税是“無比愚蠢的政策”。

本田表示，日本經濟基本上仍處於植田和男20年前診斷出的流動性陷阱中。“絕對需要財政政策”刺激，本田説。“如果現在這樣做，將對推動經濟增長非常有效。”

這些言論預示着今年將就如何拯救日本經濟展開激烈辯論。只是不要指望植田和男會像披着斗篷的英雄救世主一樣飛來。

2020年，黑田東彥與他的預期繼任者植田和男在一起，植田長期懷疑央行有能力將經濟擺脱流動性陷阱。照片：共同社/Zuma Press聯繫Peter Landers，郵箱：[email protected]；聯繫Megumi Fujikawa，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2月13日印刷版，標題為《日本央行難覓解決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