恢復客觀新聞——華爾街日報

超越客觀性還是迴歸客觀性？這似乎是美國新聞業面臨的一個核心問題。

亞利桑那州立大學沃爾特·克朗凱特新聞與大眾傳播學院近期發佈了一份針對約75名新聞工作者的調查報告《超越客觀性》。其中許多人主張新聞報道不應再以客觀性為標準。

報告合著者、《華盛頓郵報》前執行主編小倫納德·唐尼教授在該報專欄文章中寫道：“我從未理解’客觀性’的含義。我對新聞工作的追求是準確、公正、無黨派立場、問責和真相。“多數公眾會認為這比他們現在接觸的新聞要客觀得多。

ProPublica總編輯斯蒂芬·恩格爾伯格呼應唐尼的困惑：“我不知道客觀性意味着什麼。“雖然新聞從業者可能不理解客觀性，但公眾心知肚明。2020年蓋洛普/奈特基金會調查顯示，68%美國人認為"本應客觀的新聞報道存在過多偏見是個嚴重問題”。這項覆蓋全美50州2萬人的調查還發現，83%受訪者認為新聞報道存在"大量”（46%）或"相當程度”（37%）政治偏見。2021年牛津大學路透新聞研究所在46個國家調查了9.2萬人，其中"是否信任本國新聞媒體"問題，芬蘭以65%信任度高居榜首，美國29%墊底。

蓋洛普公司對美國機構信任度的民意調查已持續40餘年。1979年，51%的受訪者對報紙持有"極大"或"相當多"的信心，這一數字是2022年16%的三倍多。當時，客觀性作為新聞報道準則被廣泛認同。當《舊金山紀事報》埃米利奧·加西亞-魯伊斯等編輯宣稱"必須摒棄客觀性"時，公眾信任度進一步滑坡。

當新聞從業者爭論語義問題、《華盛頓郵報》執行主編莎莉·布茲比將客觀性"政治化"時，公眾理解的客觀性正如詞典定義——“不受個人情感、解讀或偏見影響；基於事實；不偏不倚”。政見交鋒本應存在於評論專欄，但絕不該影響新聞報道。

部分編輯的言論頗具建設性，如布茲比女士強調：“我們注重新聞報道的價值，讓讀者自行判斷”；其《紐約時報》同行約瑟夫·卡恩則稱：“活動家與時報記者身份不可兼得”。CNN新任掌門克里斯·利希嘗試讓頻道迴歸中立以重獲信任的舉措也令人振奮。

亞利桑那州立大學調研建議"明確新聞編輯室核心價值觀”。我們公司早有實踐——自2017年起，旗下11家日報每日在第二版刊登《核心價值觀聲明》（詳見CoreValues.news），公眾反響熱烈且積極。

這些價值觀之一是將新聞與觀點完全分離，並在印刷版和網站上對觀點內容進行明確標註。我們不僅標註政治專欄作家的觀點，還包括從餐廳評論到體育專欄的所有觀點內容。

當今媒體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充斥着更多觀點。更多觀點，尤其是對立觀點，是件好事。但將觀點與新聞報道混為一談則是有害的，這會侵蝕公眾信任。為何會出現這種情況？人性使然——我們總希望他人認同自己的觀點。但這並非公眾對新聞報道的期待。他們需要的是不帶個人偏見的"何人、何事、何時、何地、如何及為何"的客觀報道。最優秀的記者追求的不是作品的受歡迎程度，而是專業尊重。在我48年的報業生涯中，讀者最尊重的正是那些無法從其作品中看出政治傾向的記者。讀者需要記者提供直截了當的事實，以便自行判斷。

如何重建對媒體的信任？隨着廣告收入大量流向谷歌和臉書等網絡平台，如今訂閲用户的影響力空前提升，因為許多報紙網站高度依賴發行收入。潛在訂户可以要求媒體提供核心新聞價值觀聲明。您還可以通過致信編輯部或在社交媒體發聲，倡導地方報紙、電視台或新聞網站保持報道中立。若您所在高校設有新聞院系，不妨詢問其核心新聞價值觀。如果當地高中開設新聞課程，也可向教師提出同樣問題。既然公眾需要更可信的新聞報道，公眾就需要更積極地參與其中。

我們的核心價值觀始於：“公正無私地報道新聞，無所畏懼，不偏不倚。”這句話出自《查塔努加時報》及後來《紐約時報》的出版人阿道夫·奧克斯（1858-1935）。我們認為這九個詞在今天與19世紀時同樣重要。奧克斯幫助美國新聞報道從黨派偏見轉向公正、公平，乃至客觀性。再次將新聞報道推向這一方向，將有助於恢復公眾對第四權力的信任，這對我們的民主至關重要。

哈斯曼先生是《阿肯色民主黨公報》的董事長，並在1974年至2022年間擔任該報的出版人。

插圖：菲爾·福斯特2023年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迴歸客觀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