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雙次襲擊致美國醫護在烏克蘭喪生“他們盯上了我們”——《華爾街日報》

烏克蘭巴赫穆特——在這座飽受戰爭蹂躪的東部城市，巴士站附近發生爆炸幾分鐘後，一支醫療隊趕到現場，發現一輛被炸燬的汽車和一名受傷的老婦人躺在路邊。

幾秒鐘後，一枚導彈擊中了志願者們的白色麪包車，引發火球，將醫護人員炸倒在地。

挪威人西蒙·約翰森迅速清醒過來，檢查了自己的傷勢，然後跑去躲避。另一名挪威醫護人員背部燒傷，雙腿流血，一瘸一拐地走開時尖叫着。其他四人也在俄羅斯迫擊炮彈開始在他們周圍爆炸時衝向掩體。

33歲的皮特·裏德躺在燒燬的救援車旁，他是一名受過訓練的護理人員，曾是美國海軍陸戰隊員，也曾是滑雪教練，一個愛開玩笑的人，近年來致力於在伊拉克和現在的烏克蘭戰爭中治療傷員。他已經死了。

醫護人員表示，2月2日的襲擊是《華爾街日報》團隊目睹的後果，這是一種被稱為“雙重打擊”的殘酷戰術的例子，即在急救人員到達時，對已經遭受襲擊的地點再次進行打擊。2015年俄羅斯介入敍利亞以支持巴沙爾·阿薩德政權以來，人道主義組織長期指責莫斯科使用這種戰術殺害和致殘醫護人員，恐嚇平民。

前線醫療隊發佈的視頻截圖顯示，醫護人員——包括皮特·裏德——在巴赫穆特協助一名受傷的平民，就在導彈擊中他們的麪包車（可見於車後）並引發火球將他們炸倒並導致裏德先生死亡之前。照片：埃爾科·萊迪寧/前線醫療隊"他們發現了我們，明顯是在等待醫療人員出現，“約翰森先生説，“他們當時正在向民用車輛開火。”

俄羅斯國防部未回應置評請求。儘管烏克蘭及其西方支持者、非政府組織和媒體提供了大量相反證據，俄羅斯仍否認以平民為目標。

當天上午，裏德先生與團隊其他四名成員正在巴赫穆特走訪民用救助站，這些站點為數以千計的留守居民提供食物、取暖和藥品——這座曾擁有約8萬人口的城市如今僅剩這些人。

裏德先生是美國醫療組織"全球外展醫生"的駐國主任，該組織為有需要者提供人道主義救援，與當地其他團體協調資源共享，並試圖在巴赫穆特附近建立重症救治點。

裏德與GoDocs創始人安德魯·盧斯蒂格在伊拉克摩蘇爾戰役期間相識，當時他們因救治所有傷者（從平民到伊拉克士兵再到伊斯蘭國武裝分子）而結下深厚情誼。

醫療隊在處理早前爆炸後續情況時遭遇襲擊的地點。照片：埃馬努埃萊·薩託利/華爾街日報"皮特不在乎你來自哪裏或站在哪一邊，“盧斯蒂格説，“只要你需要醫療救助，他就會伸出援手。”

2016年在伊拉克，裏德先生遇到了他未來的妻子亞歷克斯·波特，當時她是一名攝影記者。她在一次採訪中回憶道，她和裏德曾遭遇伊斯蘭國的迫擊炮襲擊，他們認為那是一次雙重打擊攻擊。

“這在每場戰爭中都是相當常見的戰術，”波特女士説。

她説，裏德先生當時在阿拉斯加很難找到護理人員的工作。去年年初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後，他便前往那裏提供幫助。

2月2日中午時分，他和他的團隊在巴赫穆特的一個平民中心附近聽到一聲爆炸。對於這座正試圖通過殘酷的巷戰包圍並佔領的城市來説，這並不罕見。

當團隊聽説有傷亡時，醫護人員迅速駕車趕往那個方向。裏德先生的團隊由另一名美國人、一名澳大利亞人和兩名烏克蘭人組成，乘坐的是白色和藍色的麪包車。挪威醫護人員約翰森先生與他的同胞桑德·索爾斯文·特雷爾維克和一名愛沙尼亞醫護人員則駕駛一輛綠色路虎緊隨其後。這三人屬於一個名為“前線醫護人員”的組織，都穿着迷彩服。

爆炸現場散落着彈片和至少兩輛燒燬的車輛。他們在路邊發現一名男子抱着一名受傷的女子。醫護人員蹲在她身邊進行治療。

幾秒鐘後，一枚導彈擊中了停在幾碼外的白色車輛。愛沙尼亞醫護人員埃爾科·萊迪寧當時留在“前線醫護人員”的車裏，他用手機拍攝的視頻顯示，武器專家確認那是一枚“短號”反坦克導彈擊中了麪包車。

爆炸將醫護人員擊倒在地。距離麪包車最近的裏德先生當場身亡。兩名挪威人與萊迪寧先生一起設法爬離現場，躲在一塊混凝土板後。裏德團隊的其他成員，有些人已受傷流血，成功登上另一輛車疾馳而去。

桑德爾·索爾斯文·特雷維克從巴赫穆特襲擊現場逃離，當時這名醫護人員正在救助前次爆炸的傷者。圖片來源：Emanuele Satoll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西蒙·約翰森和桑德爾·索爾斯文·特雷維克在導彈在身邊爆炸後尋找掩體。圖片來源：Emanuele Satolli for The Wall Street Journal萊迪寧和前線醫療隊首席執行官喬納森·澤克爾表示，不到一分鐘後，第二枚"短號"導彈擊中了附近建築。他們根據未公開的行車記錄儀視頻描述了第二次襲擊。

隨後迫擊炮彈如雨點般落在該區域，引發連環爆炸。仍在現場的三名醫護人員瘋狂地在附近房屋中尋找掩體。剛抵達的《華爾街日報》團隊加入搜尋，但發現房屋均已上鎖。隨着迫擊炮在四周落下，記者團隊決定撤離並帶走了挪威籍成員。失散的萊迪寧先生則獨自徒步離開。

“這是一場屠殺所有人的大規模行動，”萊迪寧先生説，“迫擊炮彈是為了消滅那些被落下的人。”

35歲的萊迪寧經營着一家小型電氣公司，他後來得知，早幾天在那段路上還有其他車輛被摧毀，包括一輛軍車。

萊迪寧和武器專家表示，激光制導、射程5英里的“短號”導彈的飛行方向表明，俄羅斯人能夠在他們所佔領的巴赫穆特東側建立一個射擊陣地，直接瞄準那段道路。

2016年，彼得·裏德在伊拉克摩蘇爾的一家户外野戰診所做志願醫護時通過電話交談。照片：奧德·安德森/法新社/蓋蒂圖片社裏德的妻子波特女士在阿拉斯加一家醫院上夜班時聽説丈夫的車被擊中，她現在在那裏當護士。她花了幾個小時打電話試圖瞭解發生了什麼，最終看到一段視頻，裏面看起來像是她丈夫的屍體躺在燒燬的麪包車旁邊。

她説，第二天她確定他已經死了，當時一位熟人通過裏德左上臂的斯巴達頭盔紋身認出了他，那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的象徵。

挪威醫護約翰森正在從傷勢中恢復，但他説他計劃儘快返回烏克蘭。萊迪寧剛在波蘭買了一輛新救護車，也計劃返回。

“俄羅斯就像一個在校園裏欺負瘦弱小孩的大胖子惡霸，”萊迪寧先生説，“我們有責任介入。這是我能做的事。”

聯繫詹姆斯·馬森，郵箱：[email protected]

刊登於2023年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醫護人員稱俄羅斯致命的“雙重打擊”以他們為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