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單親媽媽面臨更少障礙 北京試圖提高生育率——華爾街日報

儘管中國共產黨強調其所謂的傳統家庭價值觀，但對非婚生育的接受度正在提高。

自中國開始積極鼓勵夫婦生育更多孩子以來，出生人數持續下降。作為應對措施，全國各地政府正逐步減少未婚女性生育的行政障礙。

在中國，單身母親長期面臨繁瑣的行政程序。雖然國家沒有明文禁止單身女性生育，但直到最近，未婚女性才能夠在沒有結婚證的情況下獲得產前護理或在公立醫院登記分娩。單身母親仍難以動用國家生育保險基金支付產假工資或為新生兒獲取社會福利。

2019年，上海商人高潔（音）意外懷孕後查閲政策文件以瞭解自身權益。儘管經濟獨立且準備獨自撫養孩子，她最終認定結婚是繼續妊娠的唯一可行方案。

儘管已與男友分手，兩人仍匆忙辦理了結婚證。沒有婚禮儀式，婚姻也未維持下去。去年，她辦理了離婚手續。

另一位上海女性選擇了不同道路。

2016年，40歲的會計鄒女士（Chris Zou）決定獨自生育。2017年兒子出生後，她向由僱主和僱員共同繳納的社保基金申請產假津貼。遭拒後，她起訴了上海市政府。鄒女士已繳納社保超十年，“這是我們的錢，我們的權利”，她表示。

在接下來的四年裏，地方法院多次作出有利於地方政府的裁決，駁回了她的上訴。2021年初，上海放寬了此類福利的規定。幾個月後，鄒女士收到了大部分款項。到去年，上海其他一些單身母親也追溯獲得了福利。

北京的單親媽媽蘇菲·譚無法獲得生育津貼。圖片來源：譚家北京和中國幾個省份現在也允許單身女性領取產假津貼。過去，未婚孕婦經常被告知，要獲得這些福利——大致相當於產假期間的工資損失——她們必須先結婚。

今年1月，四川省成為最新一個宣佈將已婚母親享有的部分福利延伸至單身母親的省份。

儘管數據稀缺，但非婚生育在中國仍然很少見。研究人員表示，這種情況可能類似於日本或韓國等其他東亞國家，單身母親僅佔出生人口的2%-3%。

人口學家對單身女性政策放寬會導致嬰兒潮持懷疑態度。威斯康星大學麥迪遜分校的科學家易富賢表示，這些舉措可能不會顯著提高生育率，但可能會降低墮胎數量，而中國的墮胎數量仍然很高。

一位長期倡導女性生育權的律師表示，最近地方政府放寬生育登記並不意味着單身母親會受到與已婚母親同等的待遇。例如，她説，在政府工作或在國有企業工作的單身女性懷孕可能仍會面臨工作歧視，比如無法獲得永久職位或晉升。

單身女性無法享受國家補貼的生育治療。中國法規還禁止未婚女性冷凍卵子，除非出於健康原因，如癌症。

在一宗備受關注的案件中，北京一家法院去年駁回了單身女性徐棗棗（音譯）的訴訟請求。她曾起訴當地一家醫院，因該院在2018年拒絕為她冷凍卵子。下個月將滿35歲的徐女士已提出上訴，預計不久將舉行上訴聽證會。

“我期待公眾能接受單身女性的生育權，“徐女士説。

近年來，中國共產黨試圖推動女性在家庭中承擔更傳統的角色，強調女性作為照顧者的重要性。

許多女性表示，這一信息與她們對何時（甚至是否）結婚的想法不符。上週末發佈的一項全國政府調查顯示，2020年，育齡女性平均初婚年齡為26歲，而1980年代為22歲。

隨着數據顯示中國人口去年出現下降（這是自1960年代初饑荒年以來的首次），尋找提高出生率方法的緊迫性變得更大。

加州大學歐文分校社會學教授王豐表示，給予單身母親生育福利是國家利益和女性利益恰好融合的一個領域。

“這裏更深層次的問題，不僅僅是生育問題，而是中國年輕女性正試圖突破界限，保護和擴大個人權利，“王教授説。

中國單身女性徐棗棗（音）曾因醫院拒絕其凍卵請求而提起訴訟。圖片來源：roman pilipey/Shutterstock北京中國政法大學教授陳碧本月在上海媒體《澎湃新聞》發表評論文章稱，放寬非婚生育限制的政策值得肯定，但若政策僅出於配合政府議程而制定則令人不安。

她寫道：“如果一個國家在面臨資源危機時限制生育自由，在面臨人口危機時又發放生育自由，那麼這就是赤裸裸的生育功利主義。”

2022年8月，中國國家醫保局官員劉娟呼籲地方政府保障未婚母親享受生育保險的權利，釋放出政策轉向的明確信號。主管生育事務的國家衞健委未回覆傳真置評請求。

但這並未惠及北京的未婚項目經理蘇菲·譚（音）。她在2021年初生下兒子。儘管北京現已向本地未婚媽媽開放生育保險，但譚女士表示被告知無法追溯享受相關待遇。

不過她並不擔心失業問題。她表示在政策未調整前，一些在體制內工作的單身朋友曾擔心未婚先孕可能導致降職或解僱。“她們不敢像我這樣選擇。”

中國人口最多的廣東省早在2016年就賦予單身母親與已婚女性相似的權利，成為全國首個採取此類舉措的地區。但僅靠這類政策調整，難以消除圍繞非婚生育的社會污名**。**

廣東省會廣州的一名女性去年與一名已婚男子交往期間懷孕。她經營着一家網店，認為自己有經濟能力撫養孩子，便開始物色購房。

但懷孕七週後，她改變了主意選擇墮胎。手術前一晚，她因強烈的負罪感而渾身顫抖。

想到社會對情婦生育的鄙夷，她説：“我不想讓孩子揹負恥辱。”

——趙月玲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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