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將象徵土耳其崛起的公寓樓變成犯罪現場——《華爾街日報》

土耳其安塔基亞——被宣傳為“一小片天堂”的12層樓高的羅內桑斯住宅公寓樓羣於2013年開業，直到上週還矗立在這座南部城市，象徵着該地區快速的城鎮化進程和土耳其中產階級二十年來的擴張。

如今，這座擁有249套住宅的開發項目已成為一座墳墓和犯罪現場，在一場毀滅性的地震中側翻，掩埋了數百具屍體。其開發商穆罕默德·科斯昆已被逮捕。科斯昆在前往黑山的途中於伊斯坦布爾機場被拘留，他表示已獲得所有必要的許可和檢查，並否認建築物倒塌，告訴檢察官：“我們的建築只是側倒了。”

他是230多名面臨法律訴訟的建築商、建築師和工程師之一，公眾對上週地震造成的超過41,000棟建築倒塌的憤怒情緒日益高漲。週三宣佈的最新逮捕行動包括迪亞巴克爾一座倒塌的商業中心的所有者、建築師、土木工程師和項目經理，以及與阿德亞曼一座被毀酒店有關的四人。

專家、倖存者家屬和土耳其反對黨表示，儘管在1999年伊斯坦布爾附近地震造成至少17,000人死亡後，土耳其進行了一系列旨在加強建築物抗震能力的改革，但在長達二十年的住房繁榮期間建造的許多公寓並未遵守地震事件的規定。

土耳其加濟安泰普地震後，搜救隊伍在廢墟中尋找倖存者。近期地震導致超過4.1萬棟建築倒塌。專家、遇難者家屬及土耳其反對黨指出，在長達二十年的房地產熱潮中，許多公寓樓未遵守抗震建築規範。土耳其副總統福阿特·奧克塔伊周一承諾將追查到底"直至司法程序終結"，官方媒體發佈了嫌疑人被警方從住所或辦公室帶走的畫面。司法部已成立特別小組加速調查，至少三名承包商在試圖離境時被機場安檢扣留。

此次逮捕行動正值政府試圖平息民眾對埃爾多安總統政府的憤怒。埃爾多安當年正是憑藉民眾對1999年伊斯坦布爾附近致命地震應對不力的不滿上台，此後多年持續鞏固對土耳其各機構的控制。上週地震震中所在的安納托利亞保守派腹地正是總統的政治大本營，他主政期間全國掀起建築熱潮。那些曾象徵保守派中產階級崛起的公寓樓羣，如今成為土耳其近一個世紀來最嚴重地震的傷痕，也引發對建築標準與監管的質疑。

“我不確定政府是否理解民眾的憤怒有多深，”伊斯坦布爾卡迪爾哈斯大學教授索利·奧澤爾表示，“逮捕承包商遠遠不夠。政府正處於求生模式，試圖轉移公眾對此事的注意力。”

週一，土耳其安塔基亞一處倒塌的住宅區。圖片來源：AHMED DEEB/《華爾街日報》在250英里範圍內大量建築物倒塌表明，土耳其過去20年以建築業為驅動的繁榮建立在脆弱的基礎之上。民眾的憤怒還集中在政府頒佈的一系列建築特赦令上，最近一次是在2018年，這些特赦令允許建築商和業主主動申報，通過在某些情況下支付罰款，來避免因未經授權的建築或違反建築規範的施工而受到懲罰。2018年的法律將抗震責任推給了業主。

在預計將於5月舉行的全國大選之前，預計還會出台另一項特赦令，這次選舉將決定埃爾多安的政治前途。總統所在政黨的一名高級成員呼籲推遲投票。

根據政府發佈的一段視頻，2018年的特赦令在當時被稱為“國家向人民伸出的同情之手”。埃爾多安在2019年地方選舉前，在卡赫拉曼馬拉什的一次競選集會上吹噓了這一特赦令，該地靠近上週其中一次地震的震中。

儘管世界銀行在2022年估計土耳其有670萬棟住宅建築需要改造或重建以抵禦地震衝擊，但又一次特赦的前景依然出現。

首都安卡拉土木工程師協會負責人塔內爾·尤茲格克表示，分區特赦通過在不首先解決違規問題的情況下合法登記非法建築，允許對建築物進行影響其在地震活動中結構運動的改動，從而在地震中使建築物面臨更大風險。

土耳其加濟安泰普市上週地震中倒塌的六棟樓宇組成的阿伊謝-穆罕默德·波拉特公寓小區現場。民眾的憤怒正集中在土耳其政府批准的一系列建築特赦上，這些特赦允許建築商和業主免於因未經授權的建築而受到懲罰。伊斯坦布爾城市規劃師布爾加·格克表示，因此土耳其有超過700萬套不符合建築、消防和抗震規範的獨立單元被登記。他説，這導致許多人居住在用生鏽且不足量的鐵建造的建築物中，或者鐵桿在柱子中不相連，使用海沙，柱子太薄，或者由沒有工程背景的人建造。

“實際上，這項法律削弱了將現有建築存量轉變為更安全可靠的努力，”他説。“不幸的是，我們在卡赫拉曼馬拉什地震後看到了實地結果。”

土耳其政府未對置評請求作出回應。埃爾多安在週二的電視講話中表示，地震中倒塌的建築有98%建於1999年之前，這一説法無法核實。

威斯康星州面積大小的250英里區域內大量建築同時倒塌，表明土耳其以建築業為驅動的二十年繁榮建立在脆弱的基礎之上。

加濟安泰普市 sprawling六塔樓Ayse-Mehmet Polat公寓羣在2月6日地震伊始便轟然坍塌。數日後，檢察官們與清除混凝土和鋼筋殘骸的挖掘機一同在廢墟中搜尋。失去親人的家屬們聚集在街道對面，要求得到答案。

餐飲從業者Mehmet Zavarci從Ibrahimli村搬到了Polat公寓對面的樓宇，加入了早已入住該社區的親友行列——他們是土耳其經濟在2013年前十年間增長四倍後湧現的新興中產階級。

“居民們購買這些房子是看中了它們所謂的堅固，“扎瓦爾奇先生説。

當第一場地震在黎明前襲來時，扎瓦爾奇叫醒妻子和三個孩子衝下樓梯。當他們逃到寒冷的室外時，六棟樓已有四棟倒塌。

“眼前只有漫天塵土，“38歲的扎瓦爾奇説。

地震後頭五天，僅15人從廢墟中生還。

“都是錢的問題，“扎瓦爾奇説，“錢，錢，錢。”

週二，因過失殺人和違反建築法規於週六被捕的開發商Mehmet Ertan Akay向檢察官發表聲明稱，該建築羣於1995至1999年間依法建造，但居民在竣工後進行的某些基礎設施工程可能對建築地基造成了破壞。

在谷歌地圖上，波拉特公寓新增了一條陰鬱的標註：“永久關閉”。

59歲的水果商販Ahmet Karaman在安塔基亞文藝復興公寓的廢墟旁守夜，凝視着搜尋遺體的救援隊。在他的敦促下，長女Tugba（一名教師）曾帶着家人入住該公寓。目前Karaman的女兒和孫子們仍下落不明。

“我們優先考慮子女教育，是希望他們能報效國家、幫助他人，“他説，“現在一切都消失了。”

上週土耳其和敍利亞遭遇雙地震襲擊，造成逾4.1萬人遇難。圖為土耳其安塔基亞一處損毀的高速公路。Elvan Kivilcim, Ersag Keskin, Vildan Ay, Sule Berrin Gunes對本文亦有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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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地震災難令建築商面臨追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