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初創公司提供如Ozempic等糖尿病藥物 監管缺位引關注——《華爾街日報》

在一則NextMed在線減肥服務的Instagram廣告中，一位年輕女性捏着腹部皮膚抱怨自己的"小肚腩"。而由Instacart前首席執行官推出的類似服務廣告裏，根據模特經紀公司資料顯示，身着黃色比基尼的模特體重僅102磅（約46公斤）。

數字健康初創企業正競相從火爆的減肥糖尿病藥物市場中獲利，但部分公司正在向非超重人羣推廣並開具這些藥物處方。

醫療專業人士指出，向健康人羣推銷此類藥物不僅不當，還可能導致身體畸形恐懼症或飲食失調等問題。隨着名人、科技大亨等將這類藥物宣傳為快速瘦身方案，藥物短缺狀況可能惡化。部分糖尿病藥物已出現供應緊張。此類廣告的影響仍有待深入研究。

遠程醫療公司正在互聯網上大量投放GLP-1類藥物的廣告，包括諾和諾德的Wegovy和Ozempic，以及禮來公司的Mounjaro。相關研究顯示這些藥物對減重非常有效，有望緩解日益嚴重的肥胖危機。據《華爾街日報》週一審查的兩則促銷信息顯示，團購網站Groupon公司也提供低價GLP-1藥物購買渠道，兩項促銷合計已吸引超2000名顧客。Groupon未回應置評請求。

“遺憾的是，這些藥物正被不當用作虛榮藥物，”舊金山肥胖症醫學醫生尼莎·帕特爾博士表示，“有些人僅僅為了減掉5磅體重就使用它們。社交媒體上快速變瘦的宣傳信息，並非這些藥物的本意用途。”

bmiMD.com網站上一則Groupon廣告，宣傳糖尿病藥物成分司美格魯肽。圖片來源：未署名近年來，科技行業試圖將電子商務典型的直接面向消費者商業模式應用於處方藥領域。隨着遠程醫療的普及，新冠疫情推動了這一趨勢。

《華爾街日報》去年一項分析發現，包括推銷減肥藥在內的遠程醫療公司，在Facebook和Instagram上投放的廣告只描述處方藥益處卻不提風險，並宣傳未經批准的藥物用途。對此，參與醫療政策制定的國會領袖呼籲加強對遠程醫療廣告的監管，因為該行業不受制藥公司同等的規則約束。

Instacart創始人阿普爾瓦·梅赫塔為他的新公司Cloud Health Systems從喬希·庫什納的Thrive Capital等投資者處籌集了3000萬美元。該公司去年底推出的Sunrise服務，首要推廣目標就是GLP-1類藥物。以Ro聞名的Roman Health Ventures公司已為其專注於勃起功能障礙、脱髮和護膚產品的遠程醫療業務籌集10億美元，目前也在推廣GLP-1藥物。

儘管美國食品和藥物管理局（FDA）僅批准GLP-1類藥物用於嚴重超重患者，但根據《華爾街日報》的測試和另一名測試者的體驗，其中一項服務為體重遠低於FDA規定用藥體重指數的人羣提供了處方便利。據員工和客户反映，部分公司還向患者提供不完整的醫療服務，或讓他們產生能獲得這些昂貴藥物的期望，結果卻發現保險並不涵蓋這些藥物。

瑪利亞·芬克收到通知，一位她從未謀面的執業護士批准了她對Ozempic的處方申請。圖片來源：Gabby Jones/華爾街日報瑪利亞·芬克經營一家提供數字健康服務推薦的初創公司，她嘗試測試了多項服務以驗證是否會給她開具處方。27歲的芬克身高5英尺4英寸（約1.63米），體重120磅（約54公斤），比FDA規定的減肥藥Wegovy適用體重下限輕55磅（約25公斤）。Ozempic和Mounjaro雖未獲批用於減肥，但醫生可為此目的開具處方。

根據《華爾街日報》查閲的對話截圖，在測試中，Push Health公司僅要求芬克提供基本信息：首選藥房、所需藥物及既往病史。她寫明需要GLP-1類藥物後，不到12小時便收到通知——一位素未謀面的執業護士已將Ozempic處方發送至其指定藥房。

“我認為這一過程中缺乏醫療監督簡直不可思議，”芬克女士表示。她最終沒有填寫處方。

《華爾街日報》記者測試Push Health服務時，其網站僅要求提供基本信息。在標有“所需藥物”和“所需劑量”的欄目中，記者輸入了幾種GLP-1類藥物和“起始劑量”。網站既未設置身高體重填寫項，也未要求記者與臨牀醫生溝通。

隨後一名醫師助理通過短信回覆，表示可協助處理醫保報銷事宜，或通過加拿大渠道及配製仿製藥的專業藥房獲取更便宜處方。該醫療從業者在未要求補充健康信息或進行視頻問診的情況下，最終開具了仿製藥處方。

Push Health兩位聯合創始人未回應置評請求。

Ro和Calibrate拒絕向BMI指數遠低於肥胖標準線30的《華爾街日報》記者提供GLP-1藥物。Sunrise在審核相同信息後退還了首付款。NextMed網站則提示記者修改BMI數值，因為更高數值才符合醫保報銷條件。

“建議在晚上重新稱重，或在此聲明您過去30天內基於官方測量數據的BMI＞30.0”，系統提示寫道。

Ro和Calibrate表示其旨在篩除不適合用藥人羣。

母公司為Helio Logistics Inc.的NextMed曾在社交媒體投放被部分臨牀醫生認為不當的廣告。其中一則廣告中抱怨“小肚腩”的女性宣稱，NextMed的GLP-1項目幫助她在“繼續享用所有美食”的同時減重10磅。

“只需服藥就能輕鬆減重”，她在社交媒體廣告中説道。另一則廣告裏她聲稱已減掉22磅，“無需節食或運動即可見效”——這則廣告在《華爾街日報》質詢後被NextMed撤下。專家指出，要維持GLP-1類藥物帶來的減重效果必須配合生活方式改變。在第三則廣告結尾處，她身着比基尼亮相。

全國性飲食失調治療機構"飲食康復中心"臨牀主任伊麗莎白·瓦瑟納爾博士表示，這類將瘦身與幸福掛鈎的廣告，與其他鼓吹類似觀念的社交媒體內容一樣，加劇了飲食失調症的蔓延。她查看NextMed廣告後直斥其"令人作嘔"：“她本就是體型纖瘦、身材健美的人，卻暗示需要繼續減重——在我看來這正是問題核心。”

NextMed亦未披露廣告中的女性是真實患者還是演員。根據聯邦貿易委員會規定，若觀眾無法辨別出鏡"顧客"實為付費演員，此類廣告可被認定為欺詐。《華爾街日報》發現同一位女演員還在其他公司的社交媒體廣告中推廣毫不相關的產品。

NextMed聲明其"在廣告宣傳中努力遵守所有適用法規"。

梅塔旗下Sunrise的早期社交媒體廣告曾啓用一位模特經紀公司登記身高1.7米、體重46公斤的女性。在金·卡戴珊減肥對比照前，她詢問道：“想知道明星們的減肥秘訣嗎？就是服用新型神奇減肥藥片”，並稱藉助Sunrise成功減重30多磅。該廣告錯誤地將需要注射的藥物描述為口服藥丸。

“是的，那是我，但那是付費的網紅推廣工作，”模特亞歷克西斯·裏德向《華爾街日報》表示，“我到場後才真正明白廣告內容”，並補充説這則廣告“並非真實的臨牀試驗成功案例”。

Sunrise公司女發言人回應稱該廣告在11月投放不足七天，拒絕就裏德的參與置評。“這則廣告本不該製作，它違反了我們的內部標準，”她表示。

瑪利亞·芬克手機上的Push Health網站頁面。該公司為她開具了司美格魯肽處方，儘管她臨牀並未超重。她僅出於信息收集目的參與測試，並非自用。圖片來源：Gabby Jones/WSJCalibrate公司於2020年推出服務，在GLP-1類藥物走紅前便開始提供。其雙週健康輔導課程宣稱能幫助用户改善飲食、運動和睡眠習慣。

部分現任和前任Calibrate健康教練透露，公司社交媒體廣告常吸引尋求速效解決方案的客户，而非願意通過長期生活方式改變保持健康的人羣。該公司近期在Instagram投放的廣告強調“GLP-1類藥物風靡是有原因的”，重點宣傳“突破性”藥物而非輔導課程。

教練們指出，雖然公司提供的生活方式指導內容優質，但部分人表示因需管理過多客户（有時每位教練超100人），且Calibrate規定的每月兩次、每次15分鐘輔導時長不足，導致難以保證服務質量。

“Calibrate的項目專為通過整合飲食、睡眠、運動和情緒健康的綜合課程提供強化生活方式干預而設計，”一位Calibrate女發言人表示。她提到，公司在廣告鏈接的登錄頁面上重點突出了教練服務和生活方式干預計劃。她還表示，該項目設計時考慮了可擴展性，以便服務於多樣化受眾羣體。

聯繫作者 Rolfe Winkler，郵箱：[email protected]

本文發表於2023年2月16日印刷版，標題為《減肥廣告引發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