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黨派:左翼、右翼與中間派 - 《華爾街日報》
Barton Swaim
1997年,參議員約翰·克里與約翰·麥凱恩在華盛頓特區交談。圖片來源:David Hume Kennerly/Getty Images愛麗絲·M·裏夫林(2019年去世,享年88歲)是一位自由主義經濟學家和成就卓著的公職人員。她曾執掌國會預算辦公室(她是該機構首任主任)和管理與預算辦公室,並於1990年代末擔任美聯儲副主席。正如她心懷敬意的兒子和兒媳在她身後出版的遺作《分裂則衰:共識為何重要》序言中所指出的,她也是"一位呼籲加強兩黨合作的民主黨人"。
這個前提頗具吸引力,但書中反覆強調共和黨過去和現在都是華盛頓粗鄙失能現象的主因,很大程度上削弱了其説服力。裏夫林用整整一章篇幅試圖解釋當今共和黨反民主、威權做派的起源。
《紐約時報》的忠實讀者無需被説服就會接受她的論點,但我覺得這很可笑。裏夫林認為,“喬治·華萊士派系”——即1970年代轉向共和黨的南方民主黨人——已經接管了共和黨。她用一連串令人困惑的否定句式寫道:“目前尚不清楚,那些不自視為種族主義者、信奉民主制度、憲法和法治的共和黨人,如果該黨反對這些價值觀,是否還會繼續支持它。“換言之:共和黨人基本上都是種族主義者。
啊,多麼和諧與兩黨合作的甜美聲音啊!
在我看來,裏夫林聲稱這個喬治·華萊士派系“在推動共和黨向右轉方面遠比進步派在推動民主黨脱離中間向左轉方面更為有效”也是荒謬的。誠然,正如她所説,“茶黨願意看到預算談判失敗,甚至政府停擺,這在左派中是沒有的”——儘管同樣真實的是,例如,在眾議院舉行靜坐抗議或摧毀最高法院提名人的生活,在右派中也是沒有的。但這些是策略,而不是政策。在政策問題上,除了移民(共和黨向右轉)和貿易(他們向左轉)之外,共和黨在40年來沒有太大變化。相比之下,民主黨的很大一部分人現在持有的觀點幾乎在一二十年前沒有人認真考慮過:關於跨性別權利的特殊法律,全民醫保,非法移民的非刑事化,種族賠償,“免費”大學學費,等等。這些觀點比昨天的左翼觀點更左。
當然,共和黨在某些時候表現得非常糟糕,我對此持開放態度,願意聽取合理的反駁;但不願意接受一個在討論中散佈——我們可以稱之為——不厚道的不準確之處的作者。例如,她記得她震驚於“參議院共和黨領袖米奇·麥康奈爾會説他的目標是看到奧巴馬總統失敗併成為一任總統”。麥康奈爾先生確實在2010年中期選舉前説過,他希望奧巴馬成為一任總統——這是我聽過的最温和的政治反對錶達。但他接着特別説道,“我不希望總統失敗;我希望他改變。”
假裝的憤怒本身就是一種不文明行為。
在她漫長的職業生涯中,裏夫林始終警惕政府債務失控的危險,這值得高度讚賞。她對2010年代試圖就控制債務與GDP比率達成重大妥協的回憶,作為正統凱恩斯主義財政政策的表述具有重要價值。在我看來,她對克林頓、小布什和奧巴馬時期預算鬥爭的敍述極具選擇性,全盤接受了她自身經濟哲學中所有可商榷的前提;但對經濟學稍有了解的人都能從中理解那些導致我們陷入永久性千億赤字的預設和愚蠢行為。
本書最發人深省的段落出現在謝里和艾倫·裏夫林撰寫的前言中:“愛麗絲始終呼籲減少黨派指責,但她並非斷言雙方對日益失調的黨派鬥爭負有同等責任。“他們暗示,“預算談判中存在一種不對稱性”——即民主黨人"親政府"而共和黨人"反政府”。他們進一步闡述:“民主黨需要談判成功以維持政府基本職能(通過預算保持政府運轉,避免國家債務違約),而共和黨人更願意看到談判失敗,這雖會損害他們所代表的公眾利益,卻能強化’政府一事無成’的論斷。”
這番陳述精準呈現了精英自由派對其自身及對手的認知。民主黨人只是想"維持政府基本職能”,如此人畜無害的目標只有怪物才會質疑。而共和黨人由於其政治立場的本質,傾向於惡意談判並蓄意"傷害"自己的選民。在這本關於兩黨合作的著作《分崩離析》中,絲毫沒有探討另一種可能性:那些不安分的共和黨人可能是基於原則行事,而非出於 cynical 的利己主義或愚蠢。
保羅·W·卡恩的《我們美國的民主:我們還能自治嗎?》在傳遞團結信息的同時,卻用黨派偏見削弱了其價值。該書借鑑托克維爾的核心觀點,認為社會的自治能力取決於志願精神。這位耶魯大學法學教授以過去25年康涅狄格州基林沃思鎮的居住經歷為素材展開論述。
我理解卡恩對社會中介機構(教堂、體育聯盟、俱樂部等)志願參與度下降以及大眾社會隔離現象出現的憂慮。這雖是老生常談的話題——早在1970-80年代彼得·伯格等學者就重點探討過,又經羅伯特·帕特南1995年《獨自打保齡》一文普及——但卡恩對基林沃思鎮的個案分析仍不乏動人之處。
書中某些觀點在我看來略顯陳腐。社交媒體常被指責助長粗鄙行為,這種論調屢見不鮮到讓我反而想質疑其真實性。他堅持聯邦社會福利政策無需為所述社會病症負責的辯解,同樣在意料之中。
但真正瓦解《我們美國的民主》價值的,是作者對特朗普那種難以理喻的、在我看來近乎偏執的仇恨。其首章《憲法政變》羅列的控訴之詳盡令人咋舌,大量引用充滿影射的黨派媒體報導。隨手摘句:“我們無從判斷201年大選是正常選舉還是外國勢力的攻擊”。
按照這種説法,特朗普先生的當選,標誌着對一個支離破碎且無助的公民羣體實施準獨裁統治的開始。在這位讀者聽來,這似乎像是某位法學教授在互聯網上花費了過多時間。
斯威姆先生是《華爾街日報》社論版撰稿人。
刊登於2023年2月18日的印刷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