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假日的藝術 - 《華爾街日報》

一幅公元一世紀中期的龐貝海濱別墅壁畫圖片來源：意大利文化部/龐貝考古公園對古羅馬的上流社會而言，那不勒斯灣是首選的度假勝地，沿着地中海海岸線行進數日即可抵達。龐貝及海灣周邊地區那些裝飾奢華的別墅專為休閒而建：空間寬敞，庭院花園錯落有致，坐擁令人歎為觀止的景緻。藝術，尤其是風景藝術，是另一種不可或缺的享受，它傳遞着品味、地位和鮮明的羅馬世界觀。

2月24日將在德克薩斯州聖安東尼奧藝術博物館開幕的新展覽"羅馬景觀：來自羅馬和龐貝的自然與神話圖景"，展出了100多件創作於公元前100年至公元250年間羅馬意大利的藝術品。展出的壁畫、雕塑、馬賽克、玻璃器皿和銀器中，許多來自公元79年維蘇威火山噴發後保存下來的住宅遺蹟。展覽探討了一個處於轉型中的文化，它在經歷數十年的內戰後倖存並復甦，既利用着新的技術成就，又嚮往着傳統的過去。

展覽策展人、聖安東尼奧博物館館長傑西卡·鮑爾斯表示，這種矛盾的情感在羅馬風景藝術中得到了體現。理想化的圖像往往描繪田園詩般、幾乎空無一人的鄉村，那裏精心照管的神殿贏得了神的青睞，為所有人帶來繁榮。這些場景與羅馬鄉村生活的現實形成鮮明對比，後者需要大規模的農業奴隸勞動來維持田地、果園和葡萄園的產量。

相比之下，海濱景觀作為別墅裝飾的主打元素，頌揚了羅馬工程技術的創新，如水下硬化的水硬性混凝土。這項技術使得離岸建築成為可能，許多藝術品描繪了矗立在水上平台的精巧建築，這些時而充滿想象力的建築融合了多種結構類型。

懷舊與工程技術偶爾會在一幅畫面中交融。斯塔比亞聖馬可別墅的一幅小型壁畫裏，一座海濱神殿佔據前景，其尖頂和聖樹的細節清晰可辨；後方則隱約可見一座更為宏偉的柱廊建築延伸入海。以羅馬的創新技術和材料掌控為背景，這幅圖像莊嚴地展現了神祇應有的尊榮。

這背後自有深意。對古羅馬人而言，自然景觀潛藏着城市空間所沒有的危險性——尤其是作為人神相遇的場所（另一個常見的視覺主題）。黛安娜與獵人阿克特翁的神話是熱門題材。在這個故事最著名的版本中，阿克特翁偷窺女神在荒野沐浴，被懲罰變成雄鹿後遭自己的獵犬撕碎。鮑爾斯女士指出，雖然阿克特翁因目睹女神裸體付出了代價，但這一場景的藝術再現卻讓觀者能安全地享受同樣的視覺自由，無需承受神明的報復。

在古羅馬住宅中，畫作並非懸掛於牆面，而是通過濕壁畫工藝直接繪製在牆面上。鮑爾斯女士表示，大多數建築的牆壁"從地板到天花板、從一側到另一側都覆蓋着灰泥裝飾"，通常中央是主題畫面，兩側配以小幅裝飾圖案，上下邊緣還有其它視覺元素。她描述道，一個典型的房間本該是"色彩與圖像交織的狂歡"。

藝術家們常常巧妙利用作品的陳設環境。畫中的建築元素能與真實建築形成趣味呼應，虛構的花園則能延伸真實景觀的視野。龐貝帝國別墅的一幅壁畫原本位於牆面低處，以俯視角度展現了一座封閉式花園，其透視效果與漫步經過之人的視角完美契合。有時藝術家會在同一場景中融入多重透視角度。在一組受荷馬史詩《奧德賽》啓發的壁畫殘片中，“你可以俯視奧德修斯的船隻看見他與同伴，“鮑爾斯女士解釋道，“同時又能仰視棲息在岩石上的塞壬女妖。”

飾有酒神祭祀場景的浮雕玻璃杯，公元前1世紀末期圖片來源：J·保羅·蓋蒂博物館常見的風景主題偶見於馬賽克與浮雕作品，而酒器則多供奉酒神巴克斯——象徵美酒、繁榮與豐饒之神。展覽中的銀器與浮雕玻璃杯裝飾着與巴克斯相關的圖案，讓飲者能在享受神賜佳釀時向這位狂放不羈的神明致敬。那些縱情狂歡的儀式常被描繪於最狂野的自然場景中，浸透着原始世界的危險氣息。

展覽尾聲呈現了來自墓園遺址的精選作品，包括羅馬郊外為富裕自由民建造的集體墓穴"大型鴿籠墓”。其彩繪牆面以鄉村神廟、聖所、河景、飛鳥等意象，為安息者營造出令人豔羨的彼岸花園。

出現在2023年2月18日的印刷版中，標題為《羅馬假日的藝術》。